“在能基本糊弄学校之后,他就没怎么去管公司的运作了,至少没有和我这边跟进什么——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石田抿了抿嘴唇,为了让自己快速跟上思路,他端起杯中的低度数酒精全部倒进嘴里,平复下心情后才答道:
“没有,这也是我生气的原因。他没有提过任何那个公司还在运转的事情。”
“有提过关于和他谈恋爱的那个卷款逃走的女人相关的事吗?”
握着广口杯的手攥紧了:“也没有。”
鲤生若有所思:
“这非常奇怪。如果是渡边的话,即使对方要求保密或是什么,他的脑子支配嘴巴也憋不住什么秘密,会得意洋洋地找你炫耀才对——他是个情绪感知很敏感的笨蛋啊。”
石田无法反驳。
被「好友隐瞒着非常重要的事,还造成连累除了他以外的第三人」这一恶果冲昏头脑,稍微冷静下来后他才发现事情的确很不合理。
“渡边找你的时候是怎么说这件事的?有向你求助吗?”鲤生问。
“他只是像个窝囊废一样在那里拼命道歉。他要是真的会向我求助,诚心想要解决这件事情的话,说不定我还不会这样生气。”
“他给我打电话说的是「小泉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鲤生说,“「向关系更好的你求助,向关系没那么好的我道歉」,一般来说这样才对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朝着让人生气的方向发展。”
思索片刻后,石田迟疑道:“他知道你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所以妄图找你来解决这件事……如果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呢。”
“是,有这种可能性,但不会用这么轻飘飘的语气,简直和上次出海实习挂科之后一模一样,但是这是性质和严重程度完全不同的事。”
“如果他真的蠢得这么令人火大,你是不会和他当朋友的,我也不会每次都和他一组。”
石田:“……”
“事实上,我预设渡边在得知这件事后应该会立刻给你打电话,「给你说件好笑的事哦,我被骗走了半个东京GDP的钱诶哈哈哈哈出息了啊渡边」,他会这么说。”
鲤生模拟完了他的口吻,又说。
“然后那个缺根弦的脑子才会反应过来,这笔钱是需要三个人分担的,于是痛哭流涕很不得跳海自裁。观察着我们的态度,在被原谅之前都会卑微地当牛做马——渡边是那种会令人又气又好笑的笨蛋类型。”
“……”虽然不想承认,但石田居然真的能想象出渡边说这话时候的聒噪声音。
沉吟片刻,鲤生冷不丁问:
“你不觉得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感觉就像是……在故意激怒我们一样?”
石田一怔:“什么意思?”
“这是一件牵扯到三个人未来人生的恶劣事件,就算是不相干的其他人旁听到了都会觉得血压飙高的程度,所以在这种事情上的不着调就会更加令人愤怒。”
——而愤怒是一种很容易被利用的情感,它会让人忽视很多事情。
“我搞不明白。”
石田浑身都是压抑着的颤抖,毕竟还只是大学生,在知道自己被卷入了经济事件后他的脑子完全是一片空白的,花了很长时间才有自己还在地球上呼吸的实感。
而现在,那股实感伴随着事态的发展再次消失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渡边对金钱没什么欲求,嘴里嚷嚷着要谈恋爱的次数还没杀鱼的次数多,也从来没有真的惹人生气过……”
他捂住额头,紧紧合上眼,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一些东西。
“可我没办法判断。这已经超出我对他的理解了,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不是我认识的渡边。”
“你这不是搞明白了吗?”指甲敲上玻璃杯的声音又响了三下,石田茫然抬起头正对泉鲤生水蓝色的眼睛,对方说,“如果他真的不是呢?”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什么?
石田彻底愣住了,大脑宕机两秒后才明白鲤生在说什么,不可置信道:“开玩笑的吧,那怎么可能不是渡边。”
这个假设更像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好友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而自欺欺人的话。
好友做出了背叛的行径,还像个蠢货一样吵闹而不自知——明明这才是更合理的解释才对。
为什么泉鲤生能比他还要笃定呢,因为想要相信那家伙吗?
而泉鲤生的表情是这样回答的:因为我很冷静,非常冷静,情绪无法混淆我的认知。
是啊……
除了最开始有些走神之外,泉鲤生……完全没有其他明显的态度。
他一点也不生气,充其量有些无语,和平时被那些胡言乱语哽住时候的无奈没什么区别。
石田脑子更乱了,思绪东奔西跑乱窜,完全无法集中在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过了很久,等酒杯里的冰块都融成很小的形状,浸泡在冰水中摇晃的时候,他才再次小声开口。
“你……一直在观察我们所有人吗?”
即使听闻了这类天快要塌下来的噩耗,也依旧没什么太激烈的情绪,很快梳理起那些会被怒火轻而易举掩盖的线索。
他的逻辑非常有条理,措辞也选择了最能让人接受的类型,甚至能轻松地引导混乱中的自己也意识到事件的违和之处,一步一步地铺垫,最后才说出如果放在一段话的开篇绝对不会被人采纳的荒唐假设。
是因为真实性格本来就严谨而平缓,还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欺骗和背叛呢。
可泉鲤生还是他认知中的那样干净又无害,因为喝了一点酒,脸上难免有些红扑扑的。
“因为我是个小说家嘛。”他说。
“不管什么题材,对任何超出人物性格设定外的细枝末节保持警惕,得这样做才行。”
***
这件事其实不难查,尤其是泉鲤生「上辈子」就是个专业干这个的。
伪装成另外一个人这种对他而言早就习以为常的事,甚至不用考虑是异能还是咒术,普通人也能做到这一点——这可是贝尔摩德的拿手好戏。
既然会被作为责任方牵连,那他当然也有权限去调查公司的所有运营情况,只要把与之有经济牵连的公司或是组织全部扒个一干二净,多少能有新的线索吧。
结果也不外乎两种。
一是渡边真的因为感情这种东西变成了另外的性格。
二是他目前的推测没错,这的确不是渡边——这种可能后果的严重性远超第一种,真正的渡边哪儿去了还是未知数。
他没告诉石田的是,那种离谱的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因为自己现在正被人盯上呢。
从动机上来讲完全说得通,欠下了那么大的数额,除非自己突然跻身为日本第一作家狂揽版税,否则绝对还不清,自然没有能支付给伏黑甚尔的那一份。
那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但同时不能完全否认掉第一种可能,因为鲤生还不知道「感情」这种变量会给人带来多大的变化,尤其这还不是潜移默化的改变。
如果连石田都没反应过来的话,简直像是基因突变,一个人的性格和作风全部都被改掉了。
「感情」有这么猛烈的威力吗?
鲤生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外走,还有功夫顺便做一下「老本行」,把房间里的杯子也带了出去。
在离开酒吧的时候酒保小哥还朝鲤生喊:“加油啊,鲤生,尽快从失恋的阴霾里走出来!不行的话来店里让老板给你介绍暖心大姐姐!”
鲤生闭着眼喊了回去:“放心吧,我不会失恋的!!”
和他相熟的店员哄笑起来,恨不得冲上来久违地摸摸他的卷发。
因为顺路,石田把他送到了楼下,他们在路上谈好了关于渡边的观察事宜,晚上如果他回宿舍的话,稍微用以前的事情试探一下,有结论的话立刻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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