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博雅整理了一下思绪。
狂言家似乎对自己的兄弟有其他打算,那他也得回去开始调查有关「鬼无辻无惨」相应的事件。
西川的悲剧绝对不能再次发生了!
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博雅也起身打算告辞了。
晴明本来想让叶王把人送出门的,但叶王明显不想再搭理这样没有边界感的请求,窝在房间里全当没听见。
这项工作自然就被交给了鸢姬。
源博雅踏出大门的时候,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说:“非常冒犯,您是晴明的式神吗?”
鸢姬抬袖捂住嘴,笑声从衣袖下穿出:“妾并非晴明大人的式神。”
源博雅一脸「这下完蛋了」的绝望,连连道歉,又听到女子清脆的声音。
“妾是由晴明大人取名,朝彦大人落笔而出的翠雀。”
源博雅“啊”了一声,脸上颜色来回变换,最后还是门口的风铃说:“都说了别再捉弄他了,晴明。鸢姬,你先回来吧。”
鸢姬向源博雅躬了躬腰,在眨眼间消失在了原地。
源博雅注视着无风自动的风铃,喟叹一声:“真是神奇的人啊。”
他摇摇头,迈着有力的步伐往市集走去。
安倍晴明被源博雅逗得嘴角就一直没放下去过,等人走了还接连感叹:“平安京居然还有这样有趣的贵族,源氏也不是阿知所说的那样,全是眼睛飘在半空中的瞎子嘛!”
“阿知还会骂别人瞎子?我以为他只会这么说荒弥。”
“看来以后得经常请他来做客了,叶王会喜欢他的。”
“是吗?”薄朝彦并不这样认为,“叶王会躲着他走的吧?”
自己认知中的谎言太多,遇到了一个诚实得不行的人,肯定会感到局促的。
明明自己也是人类,但麻仓叶王不相信人类。现在他还小,所以将这种抗拒只能表现在「对薄朝彦和安倍晴明戳穿他人的虚伪」这件事上。
朝彦甚至不用去计算,叶王偷偷跑来给他告状的次数可太多了,每次都带着询问的眼神,想从他这里听到和自己内心相符的评价。
来,跟着我一起痛骂这种虚伪的人——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薄朝彦从来是轻拿轻放的,因为那本来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心口不一是常态,能做到内心想法、口头表述、行为举止完全契合人一定是非常强大的人。
源博雅是一个内心非常强大的人啊。
“躲着他走才好啊。”晴明乐不可支,“这样源博雅就会觉得是芥蒂还没解除,反而会绞尽脑汁思索要怎么获得原谅吧。”
“叶王听到你话会哭的。”
“他又不止哭这么一次了。”
“说得也是。”
“但是他这次好像有点生气。”
“这是你的问题,晴明。”
“那今晚还要带他一起去宫里看玄象吗?忠行老师不在平安京的时候可不多啊。”
“这次叫上荒弥如何?如果被发现的话就藏进他的影子里。”
“好主意,好主意。”
***
【我与晴明哄骗叶王,说是带他去宫中处理事宜,叶王无法听见我们心声,当真了。
见到荒弥后,叶王意识到被欺瞒的事实,可木已成舟,他极不情愿地跟着我们一起来到清凉殿外。
即使没有贺茂忠行,这次我们还是被发现了,今晚当值的是少年源博雅。
他是朝臣,自然有自己的要事,今晚在清凉殿值班便是他的要事。
被发现完全是晴明的坏趣味。
在发现源博雅后,晴明放出了纸鸢,荒弥想拦,影子的异动惊醒了武士源博雅。
「何人藏匿!」武士厉声问。
晴明装模作样叹气:「禅院荒弥,你可坏了我们的事情。」
我伸手搭在荒弥肩上,他知我意,让我们藏进了他的影子里。而晴明又一把将叶王给推出了暗影之中。
叶王看起来很绝望。
源博雅是个耿直的武士,他对麻仓叶王心怀愧疚,但也没有放过私闯宫殿这样的大事。
叶王干脆利落地说是我们带他前来的,随性的还有禅院家的咒术师。
源博雅听了,正要四处找人,被同行的武士拦下。
「将他送回去吧。」那人十分无奈,「陛下之前有过旨意,若是那两位想要观摩玄象,任他们去。」
「可禅院和麻仓未在陛下所庇爱的范畴!」
源博雅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最后,他还是将麻仓叶王送出了宫门外,并且说会择日前来拜访,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出现了。
等他离开,我们才从影子里走出来,叶王气坏了,现在给他一把刀,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捅向晴明吧。
可惜没人给他递刀,晴明还在遗憾今晚没能让叶王见到玄象的事情,我则是在一旁笑,顺道感谢禅院荒弥。
「道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荒弥对我说。
「接到您的请我很高兴,如果你能再次考虑我的求婚就更高兴了。」
「……他明明就在心里咒骂。」叶王憋不住了,将整晚的怨气都挥洒在荒弥身上,「如果没有这两个碍事的家伙就更好了,阴阳师能活多久啊?二十岁就应该去死了吧——他是这么想的!」
晴明按住叶王的脑袋。
「还不如气哭呢。」他说。
我笑起来。
荒弥问我为什么笑,我说,因为我选择回来了。
他不理解我的意思,但也点头,说,很好的选择。
我笑得更大声了,直到引来了守夜的人。
第二天,五条知带着天元气急败坏上门,质问我们为什么不叫上他。荒弥恰好也在,很不合时宜地没认出他,说了一句:你是何人?
他们两个在院子里打了起来,天元手足无措,想要阻拦又寻不到方法。
叶王坐在我身边,拳头攥紧,念着打得再狠些,要是能两败俱伤就再好不过了。
因为昨晚的事情而前来拜访的源博雅站在门口,被狂风吹得满脸凌乱,鸢姬笑着把他接到了这边。
晴明和他搭话:「请不用在意,这也是常有的事。」
那天晚上,我和晴明依旧在长廊边上赏月,他举着杯盏,吟唱起和歌来。
「月未出露人已知,疑而问君何所愿——」
庭院中惊鹿作响,弯月淌进酒盅,晴明举杯欲饮。
我问他和歌的后半句呢,晴明说,后半句就由你来补足吧,朝彦。
我没有作答,听着他的吟唱,惊鹿响了一整晚。
——————《怨咒和歌集》·诅咒神明·平安京卷·询月】
第135章
自从和源博雅稍微熟悉起来之后,喜欢往薄朝彦家里跑的人多出了一个。
和其他完全是闲的发慌的人不一样,源博雅每次都是带着正事来的。
因为从狂言家口中问出了「真相」,源博雅被视为了某种「勇士」。
只要是需要和薄朝彦或是安倍晴明交涉的事情,不论大小都会交到他手中。
源博雅会解决自己力所能及的那一部分,剩下的那些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带着上门叨扰。
就算是这样,他带上门的奇闻逸事也多得令人头疼不已。朝彦和晴明在私下还讨论过,说平安京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到底是人类的地盘,还是祟的老巢。
这次,源博雅依旧带着满腹心事来到了府邸外,还没走近大门,里面吵闹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然后啊,我就看见了藕白色的手臂,被什么东西从胳膊肘咬断了。那户人吓得尖叫,小女儿抬起头,忽然有东西掉到她脸上。”
是五条知的声音。
“我让她闭上眼,不要去看,可那小孩不听,还伸手去摸脸上的东西。那是鲶鱼的眼珠,足足有拳头大小,已经腐烂了。”
“哦?然后呢?”朝彦饶有兴趣地问道。
“然后天元就从那小姑娘手里抢走了眼珠,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烂。一边踩还一遍说:「我果然还是最讨厌鲶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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