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对方早就看破了这些,却还是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模样将他的枪骗走……
完全是早就做好了撕破脸皮交战的准备啊。
不该找上他的,哪怕直面琴酒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箭在弦上,漫长的卧底生涯让伊森·本堂快速做出了取舍。
“我不清楚组织的人员安排是怎么回事,如果再仔细调查的话,应该可以发现她和我更多的联系吧。因为基尔一直在怀疑我。”
“从三年前就开始怀疑你?”
“是,我没有任何背叛的可疑行为,才会一直僵持。”
“抢先杀掉了布尔奇不算可疑行为吗?”
“所以我才会迫切的想和你碰面,布尔奇的事再加上基尔的怀疑,我在琴酒那里绝无生还的可能。”
“你的辩解我收到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
天礼扣在板机上的手一点点收拢。他的神色不再是全然的淡漠,眉梢微微挑起,竟然流露出一股天真无邪的冷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为什么会觉得,由琴酒一手带大的我,会让你活着呢?”
伊森的呼吸快要停止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继续说话。
二人的对峙持续了很久,或许也没有很久,只是此刻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在被不断拉长,又拉长。
小巷像是电影中那些诡谲的变焦镜头,绿眸青年稳定在画幅正中,而巷道越来越长,延伸至黑暗中没有尽头。
我将死于自己错误的判断。伊森想,但这样的话,至少能保全另外一个人,他的女儿本堂瑛海。
然而,死亡却并没有降临,早乙女天礼突然移开了视线。
“啊,不能再拖下去了,我还想回去看看结果。”他说着伊森听不懂的话。
天礼放缓了手臂,手腕快速转动了一下,枪的保险栓被放下,枪柄的一面对着伊森·本堂:“拿走吧,你的情况他们会知道的。”
俼一熄!
伊森犹豫着接回了枪,一个想法开始冒头,手指也悄悄扣上了板机:“你把枪还给我,不担心我真的是叛徒,在这里杀了你吗?”
“原来你一直没发现。”天礼轻松道,“如果我是你,被放走的瞬间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一直不止我们两个人啊。”
小巷里响起消音不完全的枪响。
依靠着本能进行闪避的伊森抬起头,捂住自己不断往外溢血的手臂,死死盯着阴影中的某处。
银发死神从中走了出来。
第34章
从弹道来看,子弹几乎是擦过早乙女天礼的右手直直飞来的,但凡在此期间青年有任何动作,死的人就会是他。
“……琴酒。”认出来人的伊森的脸色开始发白,后退了一小步,警惕着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但黑衣男人只是把垃圾箱上的文件扔到伊森面前,帽檐挡住了他的眼神,口吻冷酷如昔:“把东西交给朗姆。”
伊森·本堂淌着冷汗,捡起地上的文件快速离开了小巷。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巷子里很久也没有人说话。天礼恹恹地耷拉着眼,一副困倦的模样。
先开口的是琴酒:“为什么不开枪?”
“他和基尔有一个人不对劲,最坏的情况是两个都不对劲。”天礼答道,“如果组织里已经有能长期联系的叛徒,我想朗姆会想要知道他们这些年都泄露了什么情报,所以把人放走了。”
“你不信他说的。”
天礼捂嘴打了个哈欠:“CIA不是剃刀党,就算起了争执也不会到「逃逸」的地步。伊森·本堂的行为更像是协助CIA抓获布尔奇失败了,知道布尔奇在日本行程的人很少,他嫌疑最大。”
琴酒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不杀了他?”
天礼转过头,这些年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但还是比身边的男人要矮上一截,视线依旧是向上的:“贝尔摩德你不是一直懒得参与这些事吗?”
“琴酒”和他的视线交汇了几秒,最终败下阵来,再次开口变回了天礼熟悉的女声:“还是这么敏锐啊,小天礼,我的伪装应该是天衣无缝的才对。”
天礼别过眼,说起了另外的话题:“是你告诉伊森·本堂来找我的吧。”
“嗯哼?”
“伏特加的那份在日本的组织成员名单里没有我,伊森本堂应该不清楚我在日本才对。为什么要这么做?”
贝尔摩德笑了笑:“你在日本呆的太久了,朗姆想要知道「琴酒的小鸟有没有飞走」,刚好发生了伊森和布尔奇的事,一举两得不是吗?”
朗姆是出了名的多疑,天礼毫不意外,并且肯定这绝对不会是他的最后一次试探。不过他还是露出了有些不解的神情:“飞走?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你还太小了,天礼,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致命的东西——比如「朋友」。”贝尔摩德伸手抚上青年的脸,用指尖一点一点描绘着由她看着逐渐张开的俊秀五官,“「朋友」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邪恶又怨毒的东西,它会让人变得软弱无能,失去理智。”
天礼茫然道:“朋友?是指同学,还是警校的同期?”
“这要问你自己,小天礼。”
天礼“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似的后退一点避开了贝尔摩德的手。
“哦呀,是害羞了吗?明明小时候还很乖,随便揉脸也不会反抗的。”
“琴酒不会这么干,看起来会很奇怪,感觉也很奇怪。”天礼看了眼时间,“我要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的话再联系吧,贝尔摩德。”
早乙女天礼慢慢的走出了巷子,等这里第二次恢复了沉寂后,一直呆在暗处不做声的人才显露出身型。
和贝尔摩德完全一致的黑色大衣,银色长发,被帽檐遮住眼神的半张脸,还有冷酷到不近人情的语调:
“摘掉你恶心的装扮,贝尔摩德,我只说一次。”
当一真一假站在一起,那种奇特的气质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出来的,是只有长时间漠视死亡、掌管死亡的纯黑灵魂才会有的特殊气息。
爽快掀开特质面具,金发散开的同时,贝尔摩德长吁一口气,调笑说:“真的不和小天礼见面?看到那孩子眼神了吗?还是很乖,非常漂亮的绿,一直在说着「想要拥抱」呢。”
“不需要和他见面,我来日本是处理别的事。”
“一直瞄准着小夜莺,只要他有所迟疑就立刻射杀——这就是你要处理的事情之一。还真是个冷酷的男人啊。”
琴酒冷冷地看着她:“你是在质疑朗姆的决定?”
也算是和琴酒共事了非常长的时间,长到光是掰着手指头去计算都会觉得没意思,但贝尔摩德一直揣测不出琴酒的心思。
他像是完全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在必要的时候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舍弃的狠人。
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是不会在伦敦的混乱战局里捡走那样一个完全透明的孩子的。
人们像喜欢小猫小狗一样喜欢单纯的小孩,不仅是因为小孩可爱,还因为他是天然有所缺失的拼图,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意图,呈现出无暇的一面。
做出判断,拿自己的私欲去填充,灌满——冷酷的死神一直做的就是这么糟糕的事情。
真是扭曲的关系啊,贝尔摩德想。
“朗姆考虑的组织的利益,而你呢,琴酒,你在瞄准镜中对准的是什么?”
女人的红唇一张一合,满满的笑意中是毫不留情的讽刺。
“你能否看见,你的小夜莺会飞到哪里,又在为谁歌唱?”
夜色中,男人没有回答。
***
「朋友是什么?」
当这个问题出现的同时,天礼脑海中理所当然地浮现出江户川乱步的脸。
无论如何,乱步应该算是自己的朋友吧。就算一个在东京一个在横滨,两个人也经常凑在一起吵架,偶尔还会撸起袖子直接动手——现在的乱步百分百会战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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