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是不讲道理的,就和季阿娜的美丽一样。
她的确是俄罗斯无暇的鲜花,当她还是花蕊的时候,就很少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更别说鲜花完全盛开的现在。
别说莎士比亚不行,就算是阿加莎那个铁石心肠的人来了,恐怕也得说上一句「好」。
看来就要迎来又一次的梦境了。莎士比亚这样想着。
不过这次有了些许收获,至少他知道了的确是费奥多尔在搞鬼,还知道那个人现在在默尔索。
等「仲夏夜之梦」发动,莎士比亚会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不管自己接下来是不是还会被季阿娜盯死,那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了。
“托尔斯泰说得没错,您怎么能把所有的事归在老师身上?”季阿娜娓娓说。
她不需要厚实的毛毡外套,或是讨人喜欢的碎花披风,她也早就褪去了那点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明艳又动人。
火红的吊带裙,过膝的黑色漆皮长靴,季阿娜拨开肩头长发,比裙子还要鲜艳的嘴唇一开一合。
“费季卡那家伙还真猜对了,你们知道「真相」之后,肯定会把所有的事怪在老师头上,你们一直是这样做的。”
托尔斯泰睁开眼睛,低声说:“好久不见,季阿娜,好久不见,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季阿娜笑盈盈:“上次见面还是在米哈伊尔的葬礼,你又变老啦,托尔斯泰。”
“你还想从一个老人手中拿到什么呢?”
季阿娜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声响,她身上带着花香,走向两人的姿势像极了这座庄园的女主人,而不是入侵者。
“一个机会。”她说,“和老师重逢的机会。”
托尔斯泰不说话了。
“您觉得我可爱吗?”季阿娜这样问道。
不可能有别的回答,这个女人的杀意已经比劣质伏特加的味道还要浓郁,即便如此还是不可能有别的回答。
而就在托尔斯泰即将做出回应的那刻,沉闷的房间中倏地出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声音。
有些冷淡,因为话语中的停顿而显得真诚,只有结尾的叹息能说明情绪——
“很可爱。”
那个声音诞生的瞬间,季阿娜脸上的所有笑容都冻结了,就像冰块融化一样,露出了单薄的苍白无错。
她像找不到家的小姑娘一样四处张望,视线最后落到了房间一角。
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安静站在那里,掀开的绿眸看不出情绪,灰白头发安静贴在脸颊。他浑身都是破绽,只要学过格斗技巧的人都能放倒他的信心。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季阿娜是通过异能直接传送,那他呢?他是如何越过重重侍卫,在严格保密的房间中完全没有被交谈的两人发现?
这些问题都是没必要的,只有天真无邪的傻子才会对这个人问出这些问题。
莎士比亚看着少年,心中突然出现的不是其他,而是多年前这个人亲口说过的那句话——
「群刃属于我,哀嚎便属于我,不管胜利最终在哪里,至少恐惧都将属于我。」
他是对的。
事态即将不受控制的既定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不管人们愿不愿意接受。
——古拉格已经迎来了他们苦苦寻觅的主人。
“季阿娜,你很可爱。”奥列格说,“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季阿娜已经泪流满面,完全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没想好的话,那先容我提出一个请求。”
奥列格冷淡地敛下眼,语气没有任何与「温和」挂钩的意思。
“滚出来,果戈里,就现在。”
第165章
平稳的空中荡开金色的涟漪,一双黑色的小丑鞋穿梭过漩涡,踩在地面上。
他差点没站稳。
“季阿娜,带刀了吗?”奥列格问。
季阿娜抹抹眼泪,走到托尔斯泰面前摊开手:“我知道您会随身携带刀具,请借给我。”
即使没有异能的作用,托尔斯泰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觉得这场面有些不适宜的滑稽,但奥列格的态度又很认真,尤其是在果戈里畏畏缩缩不想露面直视那个人的怒火,又没办法真的离开的时候。
“小心点,这是连高尔基也得退避锋芒的小刀。”托尔斯泰笑呵呵的。
季阿娜把刀尖对准自己,将刀柄递给奥列格。
奥列格随手抛了抛,换了个握法,小刀不怎么适合劈砍的动作,反手握住的话,不管是刺还是划都会流畅得多。
漩涡中,那个人默默地露出了整个身体,双手还高举着,一副「有话好商量」的架势。
配上他英伦化的小丑服,到是很合适。
“把脸露出来。”奥列格又说。
金色漩涡上移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奥列格把刀投掷到对方脚边,刀尖居然直接将石质地面如豆腐般刺开,刀柄发出的震颤刚好贴在「小丑」脚踝。
还没来得及哆嗦,奥列格挽起袖口,慢条斯理走到漩涡面前,抬起手,抓住那根白色小辫子直接往下拽。
“痛痛痛痛痛——!”
“把脸露出来,果戈里。”奥列格说着,眉眼淡淡,“我想看你的表情。”
“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总之——对不起!”果戈里嚷嚷着,“季阿娜和我同罪,在我们上面还有陀思!那家伙实在是太可恨了,居然让我和季阿娜这样单纯善良的人来做这些事,哇,太坏了!我的心中充满了愤怒!”
奥列格冷笑了一声,手底下更用力了:“那你在哭什么?”
果戈里瞬间偃旗息鼓。
他还被拽着辫子,不得不弯着腰,手没在乱挥了,而是捂住脸,指缝中露出睁得大大的眼睛,左金右银,诡异的是,居然泛着些许绿芒。
眼泪打湿了捂脸的手套。
“季阿娜可以哭,我不可以吗?”他的声音一下子冷静下来,平稳又低沉,与几秒前判若两人,“律贼不能哭吗?”
“可以。”奥列格不为所动,“可天人五衰的「小丑尼古莱」,你凭什么在我面前流泪?”
果戈里慌了,那股慌乱完全没办法被疯疯癫癫的行为或者话语掩饰,他看向季阿娜,季阿娜只是注视着奥列格,他又看向托尔斯泰和莎士比亚,这两个臭男人也只看着奥列格。
奥列格呢?奥列格还在用非常冷漠的眼神盯着自己,自下而上。
果戈里其实见过这样的眼神,在「审判」前任监狱长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冷静得要命,手底下的动作和语言都很利落,在学了日语之后,果戈里再回忆起那时候他说的话,那些感受会延迟出现,在灵魂触及不到的高度震颤。
奥列格在古拉格生活过,所以他知道那些令人作呕的观念都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上帝拒绝承认律贼的存在,那就让他来宽恕。
他对律贼充满了慈爱……仅对律贼。
天人五衰的「小丑尼古莱」,敏锐地察觉到了老师的态度。
果戈里又肆意大笑起来。
他总是控制不了情绪,世界上让他觉得好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季阿娜说他是脑子有病的疯子,陀思则说面对此世的荒谬,除了笑,还能做什么?
“现在又是什么让你发笑?”奥列格问。
“我是你的钦差大臣,忘记了吗,老师。”他说,“所有人都在害怕「古拉格」,所以即使面对冒名的小丑尼古莱,他们也不得不充满敬意,看看托尔斯泰和莎士比亚吧,难道这还不值得我痛快大笑吗?”
突然被提名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出现了片刻的僵硬,他们没办法说果戈里的评价是错误的,忌惮古拉格是事实,他们忌惮的其实不是为非作歹的律贼也是事实。
说到底,异能者有什么可怕的呢,再强大的人都只是人类。只要是人类,都会迎来死亡,区别只在于过程罢了。
只有精神是不死的,那才是最危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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