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这个名字对许多中国学生来说并不陌生,台下隐隐起了些骚动,紧接着又响起一串不约而同的掌声。
“我的名字是中文,发音可能有些困难。不过大家不用介意发音的问题,你们喊我名字的时候我能辨认出来的。”谢桑榆把脸抬得高了些,尽力露出亲和自然的笑。
谢桑榆没听仔细之前的人都是如何自我介绍的,轮到他的时候,说完名字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此刻被上百双眼睛盯着,谢桑榆心中慌乱,眼睛四周乱瞟,很快看到讲台旁边有一架开着琴盖的雅马哈立式钢琴。
谢桑榆的某种潜意识仿佛瞬间被激活了,紧接着便说:“我给大家弹一段我自己写的歌吧!”
坐在钢琴前的谢桑榆能立刻平静下来,一个深呼吸后,眼中只看得见那八十八个琴键了。没有乐谱,也没做任何准备;谢桑榆的十指像是内置了某种程序一样,在碰到琴键的那一刻就被动触发,弹奏出流畅连贯的曲调。
谢桑榆只弹了八个小节,助教抬手示意时间到了,谢桑榆便顺利地鞠躬下了台。
“有点意思啊!”吴刚等谢桑榆一坐下就朝他挤眉弄眼:“这节课下课之后,肯定又好多人找我要你联系方式。你怎么想到要弹琴的?”
谢桑榆还心有余悸,抬手擦擦已然有些湿意的额角:“我就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又不是什么工作面试,我说我做了多久自媒体,有多少粉丝,总感觉像在攀比炫耀似的,很怪。”
吴刚摇摇头:“你在钢琴前面坐下的那一瞬间,跟你讲出你有多少粉丝一样让人震撼。满屋子都是学音乐的,这种上来就敢弹的魄力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谢桑榆摆手:“哪有那么夸张。”
“当然有,”吴刚稍稍凑近谢桑榆,小声说:“你开了这个先例,后面大家才敢弹那架琴。你等着看吧。”
接下来的事和吴刚的预测如出一辙。在谢桑榆使用过教室的钢琴之后,越来越的人开始干起同样的事情。
国外的大学和国内的大学最直观的不同,就是很难通过年龄来分辨学生和老师。尤其BC音乐学院的流行音乐系。除了高中毕业直接考进来之外,还有不少学生是工作过一段时间,赚了很多年的钱,却仍旧无法忽视自己对音乐的热情,所以为兴趣和情怀买单,重新进入大学追寻自己的热爱。
谢桑榆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个稍稍有些中年谢顶的同学。他上台之后什么都没说,直接坐在钢琴前面开始弹和弦,把他的自我介绍当即兴歌曲唱了出来。
谢桑榆全程光顾着和吴刚一起欢呼了,全然忘了拍Vlog素材的事情;等台上的同学鞠躬下台的时候,谢桑榆想点结束录制,才发现根本没开始录。
“靠……”谢桑榆小声咒骂,把架在水杯上的手机一把抓下来;转脸向吴刚:“刚你录了吗?”
吴刚已经手快地把视频发了Instory,闻言摘了只耳机,把屏幕朝谢桑榆转了转:“我录倒是录了,但画面很抖,声音也不太清晰。”
谢桑榆疑惑:“画面抖就算了,声音为什么不清晰?琴旁边不是架了话筒嘛,我听着很清晰啊。”
吴刚笑着揶揄:“我俩刚叫得跟返祖了一样,再清晰也该被盖住了。”
“嘶——”谢桑榆朝吴刚皱起眉。
吴刚捂着嘴低笑,憋红了脸,抿着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他不说话了。
“大家好。我是爵士吉他系的Balram,我来自英国伦敦。”
台上站着的少年穿着平整的白色衬衫,长到脚踝的笔挺西裤,说着一口纯正浓厚的英音;整个人站得笔直,昂首挺胸,仿佛头上有顶看不见的王冠。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教室登时静了下来,台下的眼睛或惊讶或好奇地,全聚在了柏然身上。
要不是柏然还背着把吉他,这架势根本不像要做自我介绍,简直能直接开始竞选演讲。
柏然给琴插上电,勾了下弦确认有声音,便稍稍低下头,两只手在吉他上定好位置。
柏然也没有刻意靠近话筒,只是抬起头,说:“我不知道今天会上台,也没做什么准备。我弹一段平时练琴的时候会弹的音阶练习吧,是我很崇拜的吉他大师Fugh Miller创作的,他目前在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任教,这也是他课上会让学生做的练习。
截至此时,除了姓名之外,柏然一句介绍自己的话也没说;倒是把这条音阶练习的来历介绍得很清楚。不过柏然也并没有想要补充的意思,就站在原地,稍稍垂头,左手按弦,右手弹拨片,开始快且稳地弹奏起来。
修长的手指在吉他品上灵活地跑动,在速度很快的情况下,节奏上没有任何犹豫的处。就像两只手上长了两个独立又默契的大脑一样,完美配合的同时,丝毫没有相互干扰。
满屋子都是专业人士,大家都明白这段练习背后是多么可怕的实力。就连对柏然向来没什么好感的谢桑榆,此时也对柏然拿到系内唯一全奖很服气。
谢桑榆正举着自己的手机,把镜头直直对准正在弹奏的柏然,手稳得一动不动,眼睛里的亮起的光近乎贪婪。
音阶练习首尾相接,弹起来可以永无止境。柏然弹了一段,觉得自己的60秒时间差不多到了,便戛然抬头,停下。
台下的学生们如梦初醒,纷纷开始鼓掌。
柏然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眼珠一动,目光准确地射向第三排对准他的镜头。
谢桑榆心中猛地一震,手一抖,“滴”一声结束了录制,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收下去。
柏然明显面色不虞,看着谢桑榆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下一位要上台的同学已经朝讲台走过来,柏然最终还是没说话,稍稍俯身鞠躬,抱着自己的琴回了座位。
这节乐队课上了整个上午。下课后,谢桑榆一秒钟都没耽误,拉上吴刚飞速从教室前门跑出去。
吴刚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地跟着谢桑榆跑:“我们不去吃午饭吗?你要去哪儿?”
谢桑榆顾不上吴刚的问题,猫低腰小心回头,第一眼就看到涌动的人群中,柏然正站在门口,仰着下巴四处张望。
谢桑榆忙把腰弯得更低,抿着嘴拽着吴刚的袖子,趁柏然把头转向另一边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拉着吴刚躲进了一旁的空教室里。
吴刚这会儿明白过来一点,意识到谢桑榆是在躲柏然,压低声音问:“你跟柏然现在这么不对付了吗?看到彼此的脸都不行?”
谢桑榆捂着心口长呼了一口气,才小声说:“那倒也没有,就是现在不想见他而已。今天我录视频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吴刚皱着眉,纳罕地看向谢桑榆:“你录了他?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嗯。我确实不喜欢。”谢桑榆也没想藏着,反正Vlog发出去之后所有人都看得到,干脆大大方方说:“但是粉丝喜欢啊。干嘛跟播放数据过不去?”
“也对也对……”吴刚缓慢地点点头,又疑惑道:“那你躲他干什么啊?”
谢桑榆缓步挪到教室门口,稍稍打开一条门缝朝外张望;没看到柏然的身影,便不再压低声音说话,坦然地说:“被他抓到的话,他肯定会把我手机里的视频当场删掉。”
谢桑榆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略显得意地抬了抬眉毛:“拜托,这可是整条Vlog最大的亮点!能是他这么容易就删的吗?”
【作者有话说】
Fugh Miller是我乱编的名字(鞠躬)
第8章 被命运支配的死对头们
乐队课之后,柏然和谢桑榆再没见过。
虽然是住隔壁的关系,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专业,课表也不一样。柏然一开始也不确定谢桑榆有没有在拍他,只是怀疑;可后来连谢桑榆一面也没见着,事情一多,这件无足轻重的事就被淹没了。
新学期对于新生来说,尤其混乱且忙碌。数不清的新生活动,填不完的各类表格,组不完的课程小组,做不完的课前阅读任务……而柏然还要在这些活动中,见缝插针地倒时差、适应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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