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他们的话能信吗?说的越邪乎,要的价越高。你是第一天出来玩吗?”
“也不一定啊,上次我去撞仙楼,先生说我第二天会破财,我就一天没出门,结果果然平安无事。”
有人笑着接口:“这种就是纯骗人,我是不知道你出门会不会有事,只知道你遇见他,倒真是破了财。”
一片哄堂大笑声中,慕景德也笑起来:“江湖术士招摇撞骗,听个有趣就好了,哪还能当真?”
“王爷,我倒觉得那孩子有趣得很,”江行之笑容淡淡的:“我几年前也来找他卜过一卦。”
慕景德听他说得正式,忙问:“什么结果?”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杜掌柜解释说,这就是诸事顺利的意思,结果那段时间我做什么都当真还挺顺利的。”
慕景德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行之啊,你一本正经说这种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一群人跟着笑起来。
“能让王爷开怀一笑,也算是我一件功劳了。”江行之转过脸,问身旁的柳重明:“重明呢?有没有玩过这些?”
柳重明微笑摇头。
他早说过自己虽然不信,却不会不敬,这些人一面期盼着能有人占卜出未来,一面又用亵渎的“玩”字来说起这件事,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江行之笑:“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重明不信,省了银子,却少了许多乐趣。”
“行之兄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柳重明反问。
“什么?”江行之问。
“从前有三个读书人进京赶考,临行之前向一名算命先生问应试结果如何,算命先生举起一根手指,结果三人里当真只有一人考上。”
慕景德赞叹:“这倒是算得准。”
“王爷赞得早了,”江行之笑应:“这算命先生耍了个心眼,无论这三人一起考上,还是一起落榜,只考上一人,还是一人落榜,都在他一根手指的算计中。”
慕景德这才明白故事里的门道,不由笑道:“倒是好狡猾的方法。”
“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江行之给他斟了酒,岔了个话题:“王爷,就算是没有卜卦一事,您也该看看那孩子的眼睛,当真是玲珑剔透,非人间之物。”
之前便已经听旁人说了“小怪物”的样子,江行之的话更让他有些兴趣。
“行之,因为这个,你今天改选了奇晟楼?”
“王爷见多识广,我可是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这里有个乐子,王爷若是高兴了,别忘了重重打赏啊。”
柳重明与白石岩对视一眼,借卜卦之口说点什么危言耸听牵扯不清的话,这情况他们也见过不止一次了。
曾经有位司天官便在类似的局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那一次,怀王被连累得禁足三个月,直到最后那位司天官被押入大牢严刑拷问时,才吐露真相。
怀王虽被放出,皇上却压下了挑起事端的根由,没容许更大的波澜掀起。
眼下的情况不明,让柳重明也想不出,身为齐王幕僚的江行之提到“那孩子”,真的是单纯猎奇有趣,还是以谁为目标?
面对白石岩询问的目光,柳重明也只能歉然地摇摇头。
只是因为江行之说起,他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在潘赫府外,也不当真是悲悯一条性命还是别的什么,居然会出手救起小小一名下奴。
可更让他记怀的是,那个孩子在他怀里拼了命地靠拢他,像是张皇无措的小兽终于找到了一处安心之所。
还有那几句越来越清晰的低语。
“重明……重明……”
柳重明的头有点疼——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身份低微的下奴敢用这样的名字叫他。
而且还带着这样眷恋的意味,他们顶多只能算是见过两面而已。
为什么他最近总是会遇到各种古怪的事呢?
这边说说笑笑中,已经有下人去寻了外面的小二,给楼里举牌的事打了招呼。
没过多久,楼梯上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奇晟楼主人杜权一脸笑意地先进了门。
“给各位爷请安,敢问是哪位爷要请个卦吗?”
他的眼睛飞快地环视一圈,许多人都是京中常露面的贵客,他都认得,自然也认得安定侯世子在席,可还有一人坐在世子的上席。
京中多贵人,可是这个年纪又能坐在世子上席的,也就那么几个。
杜权心中又是狂喜又是惶恐,不敢多看,也不敢把视线停留在谁的身上,只能谨慎地看着桌上,等着有人接他的话。
“杜掌柜生意兴隆,”江行之微笑着给他解围:“我好几年没过来看了,没想到杜掌柜这里的卜卦牌子撤了,出了什么事吗?”
杜权尴尬地赔笑:“江长史繁忙,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
他吞吞吐吐半晌,这话虽然说出来会损失大半的银子,之前的不少人就是听完就走,可如果不把明话说在前面,万一一会儿没什么结果,让这些贵人觉得自己被平白戏耍了,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人可都不是傻子。
“就是……”他苦笑:“小曲哥年纪也大了,想是吃多了人间烟火气,没小时候那么灵光,二十次里能有一次说出点什么就是好的,其他都只摇头不知,小人不敢赚这个亏心钱,只能撤了他的牌子。”
“只摇头?”江行之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字眼:“摇头是什么意思?”
杜权诧异,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慌慌张摇头:“这……这样,摇头就是不知道……”
“这样啊,”江行之轻轻用扇子击着手心,笑着向慕景德说道:“公子,我刚刚忽然有个疑惑。”
在不方便明示身份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称呼慕景德。
“行之,你就别吊人胃口了,”慕景德了解自己的这位手下,也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否则也不会需要这些谋士幕僚:“有什么事就直说。”
“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只是想起来,上一次这孩子也是只摇头,杜掌柜自作主张地解释,说我无病无灾,诸事顺利。”
江行之轻笑:“刚刚听了重明提起的那个故事,我忽然想知道,这个‘摇头’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不知道?卜不出?还是不肯说呢?”
在这说话间,双手反捆在身后的少年被推进门,刚踉跄两步,被人一脚踢在膝弯处,跪倒在地。
听到江行之的话,他微微喘息一下,慢慢抬起了头。
曲沉舟知道,自己完了。
第13章 天定之人
曲沉舟知道,自己完了。
千躲万躲,却没想到会遇到江行之,更没想到说破这个秘密的人会是江行之。
他没有时间回想,自己在奇晟楼中究竟有没有给江行之卜过卦,却认得这个人,这个藏在齐王身边的谋士。
从前曾经以为江行之是怀王的人,可之后扑朔迷离的许多事,又渐渐否认他的猜测。
逼宫之夜前,江行之就下落不明,他并不知道江行之最后究竟去了哪里,有怎样的结果,可是他知道这个人惹不得。
在潘赫面前漏不得底,在江行之面前更不行。
尤其是关于……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柳重明身上,然后低下头。
从在旧柴房第一次真切地看清柳重明时,就看到了与从前在晋西书院初见时一样的卦言。
天定之人。
曲沉舟心中苦笑,若非天定之人,怎么可能从柳家浩劫中脱身,又怎么可能登得上九重金銮,改朝换代。
这可怕的卦言如今还明晃晃悬在那里。
无论今天卜卦会不会卜到柳重明身上,他宁肯被打死,也不可能开口。
而且有了江行之这话,无论他今天开不开口,杜权都会被点醒,明白自己这些年骗了多少次,损失了多少银钱——这一次恐怕真的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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