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吧,”曲沉舟在袖中捻着手指,垂目淡淡说道:“留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说世子想要我再入奴籍?”
柳重明喉中一滞,没敢去摸怀里,只能干涩地转回刚刚的话题:“怀王……把周怀山放在朝阳宫里,顶替了原来那个叫三福的公公。”
曲沉舟点头。
“宋家留着周怀山,用来提防怀王,怀王先下手,把人抢到手里,这两边已然貌合神离。”
“他放在外面,宋家难保不打主意。如今周怀山活着,对宋家的威慑更大。以怀王的性格,若是想拼个鱼死网破,宋家怕是一个人也留不下来。”
“周怀山若死,宋家没了吓唬怀王的把柄,怀王实则也跟宋家撕破脸,没了最好的后盾。”
“就看他们两边谁更疯,谁都输不起。”
“可瑜妃不一样,她性格懦弱谨慎,自然不敢赌。周怀山在她眼皮底下,是最安全稳妥的。只是……人在朝阳宫里出不来,想见上一次,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他肯开口,柳重明的心终于渐渐安稳下来。
错觉里,他们仿佛还坐在别院的花厅里,心平气和地议事,可是柳重明知道,那些时光,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是,”他低声应着:“我问过姐姐,姐姐说这个三福是专打扫内庭院的,几乎不出朝阳宫的门。”
“我若是能去朝阳宫为瑜妃卜卦,也许能伺机见……”
“沉舟!”他当即打断,又立刻缓和语气:“怀王肯定把那边看得紧,你不要让他盯上。而且宫中不是久留之地,你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曲沉舟摩挲着手炉,一言不发。
柳重明心中焦急,可这道宫门进时不好进,出时更是难,他也没什么头绪,只能放缓声音,安慰道:“你如果有什么办法,我们都在外面可以接应你,你自己千万不要乱来。”
对方如今是掉进灰堆里的豆腐,他不敢碰,更不敢拍。
“好在现在有齐王的事挡在前面,一时还都看不到你头上去。”
“我和姐姐虽然都会尽力照看,但宫中毕竟行事不方便。你千万要谨言慎行,不要冒失。”
“听九安说,皇上看了你的卦言,已经下了决心,下个月就会让齐王出京,前往封地。”
曲沉舟心中一跳:“几成把握?”
“七成以上,”那杯热茶还在手中,柳重明几次想送出去,却只是坐在原处:“唐家和怀王恐怕也早晚知道,各方都在等着齐王上路时下手。我这些日子……也许不能经常进宫……”
“世子忙吧,”曲沉舟漠然道:“我会拼死保护贵妃娘娘。”
柳重明并不是这个意思,沉默半晌,才勉强找回声音。
“还有件事……是我回忆起来的——十里亭那里的驻军,曾经是怀王逼宫的主力人马。我会让石岩注意留神,但为防万一,我们还是该考虑先下手。”
“没什么别的了……我走了,”他看着曲沉舟波澜不惊的神色,又低下头:“你好好保重。”
外面的棉帘重重垂下,在门框上拍打出一声,顺着缝隙钻进来的冷风被屋里的暖意瞬间包围。
曲沉舟这才缓缓抬眼。
“重明……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和怀王都心思缜密且多疑,所以沉舟不能不对自己狠点
第164章 克星
屋里安静了许久,才听有人叹了一声。
曲沉舟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便被人牵着袖子,拉去榻边坐下。
“这里也没别人,不用拘着自己。”
柳清如要去拿几案上的茶壶,慌得曲沉舟连忙上前几步,将茶杯斟满。
“坐着吧。”柳清如招呼着,见他眼角还留着一点绯红,又叹一声:“以前一直听重明说起你,如今总算是见着了。”
“娘娘……”曲沉舟的目光落在茶杯里。
从前他肯吞下朔夜,不仅仅是为了重明。在宫中住了这些年,柳姐姐始终对他照拂颇多,并不比给重明的少。
他私下里也叫一声“姐姐”。
逼宫之夜,他本打算拉着柳姐姐一起走,可在冷宫中的几年,早已将柳清如的身体煎熬得形销骨立,又拼命生下孩子,连被他背着的颠簸都承受不了。
可救不了人,终究是问心有愧。
柳清如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额角渐渐出了细汗,试着用帕子沾沾,没有被躲闪,才慢慢说下去。
“我是个做姐姐的,看着重明从小长大,怕话里难免偏袒他,就不劝你们了。你自个儿能过得顺遂,爱惜自己,别的都不是要紧事。”
“重明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在宫里,知道也都是道听途说,不明就里。他做事混账,你就不要理他。”
“正巧借眼下这个机会,多来我这里几趟,我这里不说算是个安稳的地方,好歹也比宫中别处稳妥许多。”
“可重明担心的对,宫中不是你该一直住下去的地方。这么短时间,你锋芒太盛了。”
曲沉舟默默点头。
他也知道。
上一世入宫时,他卑微怯懦,什么也不敢说,更不知道怎么讨皇上喜欢,谁都可以拿捏欺负他,自然也没人把他放在眼里,不过是皇上趁手的一样工具而已。
可这一次,他不光跟柳家早早惹上了关系,又是景臣送进宫的,而景臣眼看就要因此而封王,更别说皇上如今几乎天天都要召他,即便不卜卦,也会闲聊几句。
有了敏感的站位,处境自然跟从前不能相提并论。
“出了宫去,不像宫里这么惹眼。到时皇上信你,几家怕是就要转而拉拢你,重明他们又能方便护着,总归是好许多。”
柳清如递了茶过来,这次他没有拒绝。
“娘娘,不是我不想出去,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出办法。”
他垂目看着茶杯:“您也该知道,皇上破例让我住在宫中,一来是因为他需要我,二来,就是怕我心性不定,被哪一方拉拢过去。”
柳清如轻蹙着眉头,也知道出宫两个字,说出来容易,做到难。
皇上素来对司天官便是在警惕和信赖之间摇摆。
若说对从前那些跳梁小丑,皇上更多的是作壁上观,到了曲沉舟这里,皇上明显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向着信赖的极端滑去。
除了未成年皇子外,还没有哪个男人能破例被允许住在宫中。
“重明说,这两个月朝中逐渐起了弹劾折子,”她轻声说:“我让重明和父亲时刻看着,掌握着火候,看看能不能顺势送你出去。”
若是这火苗被皇上压下去,曲沉舟也许永远也没有出宫的机会,若是烧得太旺,怕是会将人一起烧成灰。
曲沉舟勉强牵动嘴角:“劳烦娘娘费心。但我暂时还不能出宫。”
“为什么?”
“还只有两个月,时间太短了,”曲沉舟冷静漠然,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皇上如今对我的依赖有限,我还不能走,我要等到他……更离不开我!”
他看看外面的时间,就要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娘娘还请歇息。我明天再来,皇上若是问起……”
“就说你在侍茶,”柳清如接口:“我明白,不用担心。”
曲沉舟点头,起身去取披风,又想起什么。
“娘娘如今身体要紧,别的事都不要管,保护好小皇子是最重要的。”
“‘云遮月’的卦言不吉,的确是有人要害小皇子,但娘娘也不必担心,从我在皇后面前说出这句卦,皇后自己便知难而退。”
“只是我不确定之后是否还有什么花招,待稍后再来为娘娘卜算。”
“还有,怀王他……对您有非分之想……”
柳清如上前,为他捋顺系带,戴上雪帽,才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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