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小院子里,却有一样让他不能不出门——他需要水,可水井并不在他院子里。
观察几天后,他便选在晚饭时间出门,去距离最近的水井打水,一路遇到的人少,也省了他不少跪拜。
这边偏僻,檐下挂的灯笼也少,他借着昏黄微弱的灯打上一桶水,先灌在壶里,又喝了一顿,将手和脸都洗洗,没有急着回去,在井沿上坐了坐。
上次过来的时候,听到这附近别处还有水声,像是建有池塘,这几天盥洗不便,他也不好劳烦人为自己烧水沐浴,再这样下去,待回到别院时,身上怕是要发臭了。
静坐了没多久,便又听到水波涌在岸边石台上的拍打声,听着不远。
守卫得了白石岩的吩咐,验看过他的腰牌,只提醒他池塘水深,便放他过去。
穿过月洞门,别有天地,半塘莲蓬从破败的硕大荷叶中挺起,交错密布,看不真切,曲折蜿蜒的石桥从岸边直插进去,看不到延伸去了哪里。
曲沉舟放下水壶,卷起裤脚,在岸边坐下,小心地将脚伸进去。
水有些凉,凉意令人清醒,月色也令人沉迷。他在黑夜里坐着发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不好在外逗留太久,忙简单地洗洗小腿,便重捡起身边的水壶。
却在起身时停顿一下。
借着泛着微光的水面,他好像看到水里有个人背对着他,距离三丈有余。
细看顷刻,他察觉到哪里不对,那人只从水面上露出头和肩,仰着头,一声不吭地在随着水波微微起伏。
他脑中一炸——之前曾经见过这个样子的人,这是溺水了!
“来人!来人!有人落水了!”
曲沉舟高喊几声,丢开水壶,快跑几步,向前一扑,向那人游去。
他的水性只能算是一般,从前柳重明听说宫里每个水塘都溺死过人,担心得不得了,不方便把他扔在水里学游泳,就非逼着他学水中憋气换气。
此时跳进水里,他连呛了几口水,才想起来如何冷静下来,如何将头探出水面。
所幸换气通畅后,身体也慢慢浮起来。
距离已经越来越近,那人仍一动不动地漂浮着,让他心中更是焦急,手脚并用地扑腾几下,向前一跃,才一把扯住那人衣领。
那是个成年男人,看起来比他高大很多,在水里沉得像块石头。
曲沉舟一手拖着人,一手划水,力气和体温像在火中燃烧的麦秆,飞快地消耗。冰凉的水比水下蜿蜒缠绕的水草更可怕,拖得他一点点往下沉。
可如有神助一般,每次水面将要淹过口鼻,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又能向前窜出一段。
跟头把式的,终于拽着那人拼命地挣扎到岸边。
他喘着粗气,转过身来,用力地将那人的上半身拖出水面,这才向一旁呕了几口水,瘫坐在地上。
灯笼随着纷乱的脚步声飞快靠近,有人大声呼喝:“谁在那儿!谁落水了!”
府中兵士训练有素,有人举着火把从石桥向水中照去,当头说话那人提着灯笼照向他的脸。
曲沉舟忙撑着翻过身,叩拜在岸边:“请军爷安,方才塘中有人溺水,奴已将人救起,烦请军爷叫大夫来。”
他余光见那人半身还仰躺在岸边半人高的草丛里,眼看着又像是要向水里滑,忙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双手忙圈住那人脖颈,就要往外拖。
“军爷,人在这……”
他话没说完,拖着的那人忽然动了,不光动了,还声音洪亮地“哇”了一声。
曲沉舟头皮一炸,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一颗心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身体却仿佛一块木头,呆滞地戳在地上。
那人见成功地将人吓到,忍不住放声大笑,中气十足,哪有半分溺水的样子,从水里走上来时,一只手还捏着几只莲蓬。
岸边兵士立即收队,齐齐肃立,喊了一声:“将军!”
曲沉舟在这响亮的称呼中,如梦方醒,也不知是寒冷还是什么,竟开始止不住地打起战来。
刚刚这人恶作剧“哇”地一声,不光让他知道这人安然无恙,更重要的是,他从这熟悉的声音里听出了这人是谁。
这个恶劣顽皮的,正是白家兄弟的父亲,大虞的钢铁城墙,白世宁。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日常给自己的预收吆喝一下,魔君那个嗷嗷,脑洞还没想好,可能尝试写仙魔,可能写宫廷,也可能写一直想写的影卫受,反正……信我会认真对待每一本的【面条泪】佛系收一下吧嘤,没有预收的话开文可太惨了,原谅我文名文案真的废,收藏作者的话,文名怎么花式改,都能找到哦【扎眼】
第68章 白家必反
“这就吓到了?”白世宁大笑着,大手一身,像抓小鸡仔一样,将曲沉舟从草丛捞到岸边:“刚刚看你不是还挺有胆子的?”
曲沉舟跌落下去,忙将额头抵住小臂,匍匐在地上:“下奴惊扰将军!下奴知罪!求将军责罚!”
“嗯?奴?”白世宁这才留意到,面前这人探在前面的手腕上扣着奴环,不悦地皱起眉头:“你是哪儿来的?谁买来的?石岩那混小子?”
不知是不是与记忆中的人猝然相逢,曲沉舟忍不住抖如筛糠。
“下……下奴是安定侯世子爷……院里的。”
听这么一说,白世宁想起来了,好像儿子的确跟自己提过这么一回事,说重明要把屋里人在这边养几天。
老早听说重明开始跟那帮混小子搅和在一起,尤其还有宁王的份,本就不乐意,没把重明揍一顿已经算不错的。
他原是想让重明这臭小子带着人滚蛋的,结果夫人说让他别管小辈儿的闲事,府里也不多这么一口饭,这勉强才应下来。
“嗯。”他应了一声,已从人身边走过,想想刚刚的事,又退回来几步:“刚刚为什么以为我溺水了?”
曲沉舟不敢起身:“下奴知错,冒犯将军,请将军责罚……”
“说话怎么这么不痛快呢!”白世宁不耐烦:“我问你怎么知道的?”
“……是……”曲沉舟只得轻声答:“下奴见过有人这样溺水,漂浮水中,仰面不说话。”
他见过不止一个死在水中的人,有脚上坠了重物,却被提着脖颈悬在水中窒息而死,还有不会水的人被推下莲池,溺水而亡的。
起初他因为扳倒白柳两家的功劳,被推上了功臣的高位,眼看着那些见过的没见过的人在面前被处死,其中不乏淹死在水中的。
而后逼宫之夜血流成河,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老皇器重之人,又曾出言挑拨这一对天家父子的关系,在新皇手中必将死无全尸。
却没人料到,他又厚着脸皮,不顾那些明里暗里的嘲笑唾骂,不知羞耻地跪倒在新皇脚下。
曲司天再次死灰复燃,变得更加冷漠寡言,可以不眨眼地站在高台上,看着那些曾对他稍有不敬的宫人朝臣,被奉承他的人推在水中溺毙,只做解闷。
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许是见人抖得厉害,看着着实可怜,白世宁又笑起来:“水性也不好,冒冒失失的,还想着救人呢,冻成什么样子?”
口中虽然嫌弃,他却长臂一伸,将人就着跪拜的姿势,拦腰捞起来,夹在腋下,风风火火地直奔前厅而去。
曲沉舟挂在他的臂弯中,湿淋淋的,衣襟和头发一路犹滴着水,被这健步如飞带起的风吹得发抖,却不敢挣扎反抗。
对于白氏夫妇,他从前受过多少恩,便有多少愧,所以前一世里白石磊怎样恨他,他都不敢有半分怨怼。
此时骤然重逢,一时悲喜交加,竟身不由己地低低哽咽起来。
他虽然极力地将哽咽声压在喘息中,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白世宁的耳朵。两人从水上回廊刚踏上地面,他便觉得身上一轻,嗵地一声扑在地面上。
“小家伙,”白世宁俯视他:“你的调息法是谁教的?”
曲沉舟一惊,立刻意识到,自己这见缝插针的吐纳调息虽然粗浅,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白世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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