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来,独处室也变得不自在起来,他反倒盼着柳重明赶快回来。
厢房门被推开,柳重明身后跟着跑堂小二,向两人正色示意:“真地方还真有点新鲜东西。”
那小二在与曲沉舟对视时怔了片刻:“这……这位是番人?哪里来的?小人还是第次见,公子可真好……”
“哪来那么多废话!再看眼,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被柳重明在肩上拍了下,小二才猛醒过来,躬身道:“公……公子们想知道点什么?”
“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柳重明吩咐:“再说详细点,什么样子,出现在哪里,古怪在哪里。”
“哦哦,”小二忙应着:“小人也是听采药郎和砍柴人说的,那地方就在从这儿向南十多里的山里。”
“怪树?”丁乐康紧张问。
小二打了个激灵:“不不,不是。您听我讲。”
“那边的山叫成松岭,里面没什么人家住,但是有不少荒坟,年头久了,也不知道埋的都是些什么人。”
“好些坟被雨水冲,损了坏了,也没人去修。”
“但是半山腰有三座坟古怪得很,隔些时候就有人翻新修葺,连坟周围的杂草都有人清整。听老人们说,他们小的时候,就听上代老人说那坟已经在了,古怪得很。”
“据说埋的是百十年前的人了,也不知道是多虔心的后辈,能一直记挂着,也不给迁走。”
“然后前几天,采药郎说,他看到一只大鸟,像是载着人,往那边半山腰落过去了,紧跟着那边起了烟,眼看着就是那几座坟头的地方。”
“有胆大的想过去看看,结果直绕来绕去,碰上鬼打墙似的,这几天都没人敢进山了。”
柳重明补充:“我刚听他这么说,以为是那个吃人的怪树,但是小二说,除了找不到上山的路,还没听说有人出事。我认为这应该是两件事……”
他的目光无意间与那双异瞳相触,忽然心中一跳。
那是长久相处的直觉,让他知道,自己这件事找对了,曲沉舟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沉舟怎么打算?”
“向南十多里的成松岭是吗?”曲沉舟果断决定:“明天中午出发,去成松岭看看。”
“是。”
丁乐康口中应着,眼睛直如临大敌般看着曲沉舟的手,生怕他言不合就又掏出万恶的银钱。
偏曲沉舟像是不要他好过似的,那只手缩在袖里,好像在捏着钱袋,举棋不定,搞得他口茶水半天没想起来往下咽。
“盘缠要省着点花。”柳重明善解人意地开口为他解围。
可还不等他松一口气,又听柳重明豪爽拍板。
“路上都是沉舟破费,今天也该轮到我做个东道主,还请两位不要推脱。”
丁乐康艰难地咽下茶水,涩声提醒:“明天不是还要出发……”
“今晚玩个痛快,明天才好有精神啊,”柳重明理所当然地跟他客气:“丁大哥放心,人我都找好了,保证个顶个都是好的。”
丁乐康还想说什么,曲沉舟已放下茶杯,平静点头:“好,劳重明费心。”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清醒过来之前,已经打肿脸充了胖子。
“好……给我也……”
柳重明被抵在外面,门窗都锁牢,他只能顺着窗缝小声叫:“开下,好不好?外面冷着呢。”
“怕冷就回去吧,”有人在里面冷漠应他:“今晚无事,不劳烦世子伺候了。”
“我……有点事,”他搓搓手,又试着推一下窗,纹丝不动,更压低声音:“沉舟,开下好不好,我总站在这里,让人看见……也不好。”
里面的声音沉默片刻才开口:“明天出发去成松岭,不要跟丁乐康走得太近。”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决定要去成松岭?”
柳重明确定自己没有想错,在他让小二说出成松岭上的怪事时,曲沉舟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成松岭行,必然不是只撞运气而已。
“转机。”里面回答了他:“具体如何,还要去看了再说。”
脚步声离开窗边,今晚看来没进去的机会,柳重明也没怎的失望。
从前他总盼着曲沉舟能向他多走一步,给他靠近的勇气,而到如今,哪怕小狐狸退着离开,他也要赶上去,把退开的步子补上。
错过了那么多的时光和机会,用一辈子来弥补都不够用。
眼下这情形的确并不好久留,可他舍不得立刻离开,便靠着窗边,在瓦上坐下。
四周一片黑寂,虚空中看得久了,连他也分不出来,究竟生活在哪个世界里。
不光有前世今生,似乎还有更久更久之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记忆。
屋里的烛火熄了,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
红烛无好计——他忽然想到那个曲子——斜月半倚窗。
这样守在一个人,像是从前就有过样,那个时候,站在这里的人似乎就是哼唱着那个离别的曲子。
而里面的人在凄声挽留——别走,别走,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不胡闹了。
换作现在,他怎么舍得走呢?
柳重明深吸一口气,晚夏的夜风清凉地充斥胸腔,他无声轻哼:“更……”
这口气刚提起来,还没等出声,窗户忽然被推开,虽然只是一道细缝,却撞在他的肩上。
里面的人没料到他还在,愣之下结结巴巴挤出个“你……”,立刻要关上,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把胳膊伸进来卡着。
“沉舟,我就进来一会儿,好不好?”
曲沉舟用窗框夹了几次,没能把人赶走,甩手回桌边坐着。
柳重明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跳进来,诚恳地抢先说:“沉舟,我是真的有事,说完就走。”
他这样说,曲沉舟的恶声恶气倒讲不出来了。
“什么事?”
“明天去成松岭是吉是凶?我在定陵丘有些人手,留下六成在城里,拦截住丁乐康那边的来人,剩下的选身手好的,远远跟着起去成松岭,如何?”
曲沉舟垂眸片刻,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
“城中留人是有必要。但去成松岭究竟有什么,我不清楚。丁乐康的卦并不是不可更改,他如果现在就出事,怀王的人会马上把你作为目标。但我怕他草木皆兵坏事,没有告诉他。”
“没错,”柳重明赞同:“远离丁乐康不是好法子,万遇到点什么,能救还是该救出来。”
曲沉舟轻轻嗯了声,散开头发,看着柳重明。
这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柳重明挠挠脸,没话找话:“沉舟,我的卦呢?是吉是凶?”
“世子若是真信我,就不该问这话,”曲沉舟散了头发,躺倒下去,在朦朦胧胧中看着鼻尖前的墙面:“夜深了,世子睡吧。”
鞋底摩擦着地面的声音从桌边离开。
他的心跳声仿佛也契合着那步伐,张弛,跳得他合不上眼,待床沿轻轻响了声,才反应过来,有人厚着脸皮又爬上来。
“柳重明!”
有人轻轻按着他的肩,又拢了拢散在枕头上的乌发,轻声说:“我就待会儿,等把你哄睡着,我再走。”
曲沉舟半转过身,看着那个模糊的轮廓,真实又虚幻。
“柳重明,你放下身段,热脸贴冷屁股,是因为想起从前,可怜我么?同情我么?”
“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们互不相欠,世子不必委屈自己。”
“你要是真肯听我的话,那就别再来招惹我。”
“我欠你的,已经还清……”
他屏着口气说下去,不知是气息将尽还是怎的,说到最后,喉中哽了下,再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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