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掌掴他的、蒋玉的两个姨妈低声哭着:“迟燎,求……”
“闭嘴。”迟燎不耐烦地压低眉骨,把手被捆着的蒋玉舅舅脑袋一拽,往地上一砸,嘭得一声,应云碎都肩膀一耸。
迟燎又偏头,阴晴不定地问了句:“求我什么?”
两个姨妈气得身体发抖。
“我说了可以和解,只要你们让我打一顿。但现在你们还愿意和解吗?”迟燎笑了,笑意像冰刃上的刀,他又捏着另一个男人的两颊,要给他灌鲜鸭血喝。
男人挣扎,又是哗啦一声,鸭血从头淋到他身上,迟燎移了一道眼神,“蒋玉,你说我把轮椅砸到你身上,你和解吗?”
这次蒋玉终于没像以前一样,再怎么狼狈都笑了,滔天的恨意从眼睛里涌出来。
迟燎满意极了,想再拿一碗鸭血。
这才看见了门口的应云碎。
那时迟燎是有些惶恐的,动作都顿住了。
一方面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有些幼稚冲动的,模仿着电视剧,小孩儿似的泄愤,
一方面明白自己这时已露出了骨子里那暴虐疯狂的一面,哪怕应云碎想让他当个坏蛋,但当他真的当坏蛋时,他不觉得应云碎会喜欢自己这种形象。
但他没想到,对视一瞬,他的云碎哥就弯眼笑起来。
竖起了个大拇指,做了个口型:
继续。
房间里充斥着鸭血的味道,难闻得很,迟燎那一瞬的感受,却突然像烈烈夏日口渴得不行,回家在一阵空调风里喝的第一口带冰块儿的青柠水。
让他觉得,他的云碎哥,好像从不抵触自己的任何一面,甚至更要了解。
让他相信,他的云碎哥,好像无论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会站在自己身边。
第72章 作者
后来应云碎才知道,迟燎准备一桌鸭血不只是泄愤与凌|辱。
而是不想真在沈家人身上留下看得见的伤痕,被反咬一口。
迟燎还告诉他,因为监控视频传播度很广,是过去被刻意压下引发众怒的反噬,社会谴责和舆论声讨水涨船高。
哪怕是十年前的案子,沈家几个人仍会受到一些刑事指控和职务调查。
但这不够。迟燎觉得如此惩罚太轻了。他细想一下,从沈梵的性格来看沈家必然都不是什么良民,再看了看应云碎收集的那些丑闻,心里便有了数。
所以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借这监控事件撕开一条口。
如他所料,事情才发酵几天,就有网友趁机曝出蒋玉外公利用职权便利性侵多名女护士。
这才是更爆炸的新闻。
后面不知道还会查出什么。事情又传到了首都,沈家被盯得紧,局势愈发难以转圜。所以才去找迟燎谈判。
他们没指望迟燎谅解,只是想问迟燎到底想要什么,是在退让妥协。
沈自山自知自己是栽了,但还是想耍点心机手段保住一个家族。
结果一进门,心机还没耍话都没说出口,迟燎领着一大群人就往他身上一踹。
迟燎什么都不想要。
他们以为的谈判和解也变成了他失去了听力般单方面的施暴。
他发了狠,把这个过程拖得很长,甚至用他们的孩子做威胁,命令他们从现在起夹着尾巴做人。
应云碎这才知道,迟燎治愈可爱的小手工不只是家庭摆件,也有一批没看到的是送了人。他长得好手又巧,仅仅千纸鹤和纸飞机都比别人折得漂亮,没有小孩子不喜欢他,更何况是刻意接触。
他问蒋玉姨妈,她高龄试管产下的女儿是不是有个小企鹅,就这么一句话差点儿就让姨妈哭着求饶。
但其实送的人虽有目的但没有坏心,收的人也宝贝珍爱沾沾自喜。只有一直心有愧疚变老的大人,才会打草惊蛇做贼心虚,觉得一面之缘下的小企鹅,就是迟燎窥伺了他们家很多年。
可惜的是,蒋龙康没来。
应云碎同样想看迟燎揍蒋龙康。
迟燎就淡淡解释,他最近得保护蒋龙康,已经有业内人士曝出他是他儿子了,“还得再用用”,谈及目前的状况也是轻言两语,
“我买通联系了一些人,发监控第二天开了个股东大会夺权,现在约等于把他的位置架空了,当了他这么多年傀儡儿子,他也得当当我的傀儡父亲。”
这里最重要的当然是薛七燕的帮助,应云碎不意外,早在那次饭局时蒋龙康的退幕便已成定局。
不过进程的操作和节奏的掌控还是迟燎自己做主。
他听完最大的感受,就是他仍没看透他的爱人。
这时他们在吃火锅,是鲜鸭血让应云碎的一时兴起的提议。距离发视频满打满算也就48小时。
但就在他睡了一天半的时间里,迟燎以他意外的速度露出极为锋利的爪牙。很顺利,也很老辣。
他的视线明明是一直围着迟燎转,听这些却仍像天方夜谭。
甚至之前还天真地怕他手下留情当不了坏蛋。
应云碎问:“那蒋玉……”
监控视频里蒋玉只有14岁,还能站着,相貌和现在变化很大,再加上他从来都不抛头露面,难被人扒出来。是整个事件中受影响最小的。
火锅是鸳鸯锅,迟燎把清汤锅的牛肉烫得软嫩,夹到应云碎油碟,又给自己在在红汤里捞了一片,嗤笑:“他本来这段时间身体精神状态都不好,这一出下来怕是快气得吐血,就躺着呗。”
“不要掉以轻心。”
沈家也好蒋龙康也好,在应云碎看来都不算迟燎真正的敌人,只有蒋玉,总让他心烦。
迟燎不太高兴,“云碎哥,蒋玉他一半身不遂,就嘴皮子利索,现在他妈家也要不行了,名下的公司虽然独立于蒋龙康,但现在也扳不倒我。为啥你总一副蒋玉克我的表情。”
“因为我最恨他,我觉得你的痛苦来源主要都是因为他。”应云碎如此回答,“所以我……”
“我的痛苦来源都是因为你!”迟燎眉梢挑着打断,“我一看到你在这操心,我就痛不欲生。”
“……好叭。”应云碎就转了另一个问题,“那我为什么在沈家的医院?”
“为什么不能在?主要是这个事儿会引发医院暴动,上面腥风血雨但下面挺无辜的,我作为新闻当事人得出面嘛,也想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
迟燎又捞了几片鱼,“而且我也调研过了,沈家医院不愧是滨城最奢侈的私立,环境太好了,你之后动手术就在这,熟悉熟悉。”
应云碎一愣。
“动手术?”
“嗯,”迟燎点点头,“就我之前给你说的AI、3D打印和混合现实技术参与的手术,不过这事儿还早,看维宏那边投入试点效果,主要还是看你情况。”
应云碎下意识捂了捂胸膛。
他身体比之前差了,两人都心照不宣。
这个“情况”好像很远,又好像近在咫尺,迟燎看似随口,但其实是心理铺垫。
对两个人的。
一时有些沉默,火锅咕噜噜冒着热油,
迟燎忽的接了个电话,语气很不耐,一会儿“滚”,一会儿“要我说多少次?”的。
挂断,应云碎看到备注是“应建明”。
“应建明给你打电话干嘛?”
“没什么事儿。”迟燎把碗里的肉夹起来递到应云碎嘴边,微皱着眉,“云碎哥,别问别人了,吃你的。我也说累了。”
应云碎就乖乖张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温琴葬礼过后,他就无痕脱离了应家,除了应染打的那个求情电话,完全再没有联系也没有见过面。
他此刻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和他们断绝得干净爽快。
只是迟燎一直帮他挡着他们的纠缠。
原来不是他看迟燎总是主观,而是迟燎只给他留下了这样一个形象——在应云碎的视角里,迟燎天真黏人,时不时泛着傻气的可爱,是他细腻贴心饱含爱意的老公,偶尔成熟一波,也只是透出让他着迷的男人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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