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一股强烈的割裂感包裹着,不知咋的,什么情绪也没了,只有下巴还停留的短暂触感,带着刚刚凝视的力量。
应云碎叹了口气,摸了摸下巴,选择妥协似的,声音变得很轻:“迟燎。”
他试图讲道理,“你说你没骗我,可你给我说你缺钱在攒钱,说你父亲不管你。但现在……”
“现在他们不是叫我蒋玉么。”迟燎又转头看回他,“但我是迟燎,迟燎给你说的都是真的。”
应云碎试图跟上他的逻辑。抿嘴想了会儿:“但你也有很多没给我说的,对吗。”
迟燎不吭声。
应云碎头疼得很,但还是冷静道:“所以为什么他们叫你蒋玉,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看迟燎还跪在身前地板,又轻轻拧眉,“你坐我旁边说。”
坐我旁边这四个字一点程度让迟燎心情平缓了些。
他缓慢坐到应云碎旁边,看了看自己右手的红痕,揣进兜里,无所谓地快速解释:
“蒋玉是蒋龙康的私生子,我也是蒋龙□□的,所以蒋龙康让我当蒋玉的傀儡,就是这样。”
应云碎脑子一炸。
“什么?”
迟燎轻描淡写的“就是这样”,好像是个很长很狗血的故事。
——他和蒋玉同父异母。
迟燎母亲迟鸢和蒋龙康十几岁认识,两人结婚时后者还只是个在画廊打杂的穷小子,谁也不知道,他在一步步发迹中早就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并和她生了孩子。
到迟燎八岁时才知道自己有个“哥”,因为八岁他母亲去世,小三上位。
“蒋玉他妈叫沈梵,梵龙集团的梵。”迟燎平铺直述,冷淡到完全不像在讲自己的故事,“蒋龙康大概从来没爱过我妈。”
但令人费解的是,蒋龙康大概格外好面儿,且初期竖立的就是与发妻相濡以沫的翩翩君子形象,反正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弃糟糠之妻豢养小三,他移情别恋还有个私生子。
隐瞒家庭关系不算难事,但蒋玉自小体弱很黏父亲,又是蒋龙康第一个孩子难免挂心。在一次大佬云集的晚宴中,蒋玉笨手笨脚不经阻拦的喊着爸爸奔向蒋龙康怀里,蒋龙康只能把他抱起来向那几位大佬介绍,说这是他和迟鸢的儿子。
于是要隐瞒的,就变成了当时也才刚刚出生的迟燎。
后来蒋龙□□意越来越大,秘密更能轻易一手遮天,大多数时候他不会透露家庭的一切。直到某天,又是一场宴会,仍是几个多年前就在的大佬,诚邀蒋龙康带他刚成年的儿子来。
那场宴会在蒋龙康看来似乎非常重要,必须出席。
可是蒋玉不愿意去。
他最厌恶人群也喝不了酒,宴会当日蜷在床上郁郁寡欢地玩数独。蒋龙康焦急无奈,遂把目光投向了藏了十几年的迟燎。
14岁的迟燎身高已经窜到了一米八几,渐渐张开的五官深邃锋利,大概是他没他哥那么羸弱孤僻,举手投足竟比他哥气场强势得多。
蒋龙康一时心动,干脆就带他去了。
这个一念之差后面会造成多少影响,会让两个本来就看不对眼的儿子心态有什么转变,蒋龙康没有深思。那算是“蒋玉”第一次公开亮相,他只发现,假装18岁的迟燎英俊得体稳重成熟,在宴会成为最瞩目的焦点,让自己这个父亲收获不少恭维艳羡。
最让他感慨的是,那时他肝已经不太好,而迟燎就相当懂事地帮他挡酒。
迟燎很能喝。
蒋龙康惊喜地发觉迟燎继承了他的海量,且有青出于蓝的架势,这是体弱多病的蒋玉永远无法做到的,他也舍不得让大儿子来喝酒。
从那天开始,迟燎就常常被蒋龙康带去应酬场。再到后期,他基本就不再沾杯,反正未满16岁的迟燎便已能做到千杯不倒。
“蒋玉不喜欢见人,再加上我陪蒋龙康出去太多次了,后来那些没有意义的场合他都是让我出面。”迟燎说,不知啥时候又跪坐在了应云碎身前,“但我没有什么实质权力。蒋玉也才是梵龙科技的实际总裁,他在管公司,各种股份也都是他的名字。”
应云碎这会儿头昏脑涨,消化不了这个信息量很大的前尘过往。
他感觉迟燎还是省去了很多细节,有很多地方不合逻辑尚不清晰,他有很多疑惑和质疑,却理不出一个思绪。
这会他只顺着问了个自认为挺关键的问题:
“那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你……你难道不想拿到公司么。”
迟燎摇头。
“我没什么经济头脑,对那些也不感兴趣,我想开自己的视效工作室。”他语气随意,却也诚恳,“我小时候就只想离开蒋家,所以改成和我妈姓。云碎哥,我在尽量摆脱这些了。”
他直直地望着他:“我家和吉普车是写的我自己的名字。但一时半会我还无法完全和他们断开联系。蒋龙康手里有我的东西,我也没有足够多钱……我没有骗你。”
应云碎对上他的眼睛。
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如果迟燎没有抢公司的心思,那就说明他还没有彻底黑化。
他只是有另一面,那是多年当傀儡下的一面,但不是成为反派的一面。
迟燎现在19岁,小说开始时是22岁,这三年间定是发生了什么转折点让他想法转变。本来这个转折点是一个睡了他就走的炮灰,但现在他和他在一起,就说明这个转折点还是没到,可以避免。
他或许有一些原生性格问题,但也过得很不容易,他应该……还是个好人。
至少他没有偏执、暴戾、没有人性,他还会说对不起。
应云碎知道自己是在给自己洗脑,但没办法。
他和迟燎结婚了。
如果迟燎已是个违法乱纪的坏种疯批,他会觉得自己和他结婚,甚至自己穿书,都毫无意义。
应云碎最害怕没有意义地存在。
再加上他这会身体难受,没力气再垒砌戒备的心墙。自欺欺人也好,自暴自弃也罢,他强迫自己相信他的话,也确实无法做到始终怀疑地面对这双黑色的眼。
迟燎膝盖抵着他的脚,又拿起个精致小盒子,郑重其辞一本正经:
“我今天也这样是因为冬拍对身份有要求,我昨天给你说过,我想买个东西。”
盒子打开,白金与橄榄绿交错的光彩鲜亮夺目,他的声音飘入雨林,
“你说你奶奶喜欢门当户对的婚姻,我可能无法做到,但我想尝试买个她喜欢的东西讨她欢心,名正言顺提亲娶你。我用的自己的钱。”
第19章 抱雨
应云碎目光迎接橄榄陨石的璀璨,不可思议:“那可是五千万。”
“我出得起。”迟燎说。一瞬间像又回到了那副天真少年样。他凑东凑西还和蒋龙康谈了交易,确保能够一掷千金。虽然接下来一段时间必然会有些囊中羞涩,他也设法想到了用山鸦名号再捞回一笔钱——他以前就这么做过。
当然,今天那木雕的三百万打了水漂。
但也不重要,至少应云碎在眼前。
“我不是想故意隐瞒这些,云碎哥。”他说,“我只是太厌恶自己总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再穿上一身傻逼西装。”
“……”应云碎目光移向迟燎眼睛,带着刚刚宝石的光芒,“……你念歌词干嘛。”
迟燎看着他微有些勾起的嘴角,漆黑的眼睛再次亮起,手扒拉了下应云碎的膝盖又缩回去:“那你不生气了?”
应云碎愣了下。
怎么会有人想用这么幼稚的方式讨他欢心,偏偏他似乎还有点吃这套。他一时语塞,看着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迟燎,无所适从地扯了扯安全带。
他不想回答,这会儿也真的很疲惫,扫了眼橄榄陨石嘱咐他收好,语毕还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迟燎忙殷勤地递给他水瓶,又抱来个抱枕说云碎哥你应该睡一觉。这几番言语下来气氛就变得日常,之前车厢的那股压迫感好像只是一场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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