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13岁,得亏疗养院环境不错,医生也很专业,以及他拥有个比外在身体更坚韧更懂自救的意志力,不到一年他便慢慢恢复了正常。
唯一的后遗症,也只是有些性冷淡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他后面对人的挑剔程度堪称病态——他对“性”的概念早早就与“美丑”产生联系。
他要欣赏一个男人,那这个男人的身体就得足够好看,足够标准完美,足够像画、像雕塑、像一切唯美艺术品的范式,足够戳中他的心让他超越那道猥琐的阴影。
思及此,应云碎抱着膝盖,模棱两可地回答两个群演:“嗯,有点心理问题,所以进的疗养院。”
正常人的情商都不会再刨根问底心理问题是啥,群演二号也只顺势提到另一个主题:“哦哦。说到疗养院,现在这些服务机构都好洋气,我姐之前也是在疗养院坐月子,又高级又人性化,修得像个城堡呢。”
“应老师你们富家公子哥儿去的疗养院,肯定也很高级吧?”
应云碎笑了笑:“没有,就很普通的疗养院而已,但环境确实挺好的。”
那是在苏市郊区,很静谧平阔的一块地儿,绿化特别好。是以就有很多类似的服务机构,治病啦养老啦临终关怀啦。
他所在的疗养院不像城堡,但应云碎猛然想起来,隔壁的那建筑倒是修得挺像的,类似瑶海岛的葡萄酒庄,森严到大气,围着高高的铝艺防护栅栏。
他为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城堡”里种的蔷薇花会爬得半边栅栏都是,艳丽漂亮,他有时候就会走到疗养院外围对着这隔壁的栅栏画画。
栅栏对面时不时有些奇奇怪怪的人,感觉精神都不太好的样子,有人会咿咿呀呀给他打听不懂的招呼,有人会想买他的耳朵,问他是不是梵高。
他记忆最深的倒是个小男孩儿,可能六七岁吧,瘦瘦小小地,又坐在轮椅上,就显得更小。他被根根栅栏的柱子挡着,只感觉绑得像个木乃伊,脸都被缠得只露出双眼睛,头发很黑。
小男孩儿每次过来都是来自残的,因为蔷薇花茎有刺,他把腿上的绷带解开,用唯一能活动的右手摘刺去戳划本来就伤口淋漓的腿。
应云碎第一次看到没说什么,以为只是意外,第二次就拦住了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可能就是想做好事吧。男孩大概不知道栅栏外一直有人,吓了一跳,隐在蔷薇花后的黑眼睛睁得大大的,应云碎才发现他似乎是个哑巴。
两人算是认识了。
后来应云碎发现那孩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像要雕刻自己一样拿着什么锐物就想往皮肤上刮,他便摘下耳机,让男孩把手伸出栅栏外,用耳机线牵住他。
栅栏修得太细,男孩就只能伸出一根食指。所以那段经历应云碎记得很清楚,那男孩伤得太重人看上去太可怜,又不会说话,而他用耳机线缠人手指头,穿过蔷薇花的栅栏牵着,就真挺特别的。
后来有一天他要走了,哑巴男孩儿还从栅栏的缝隙里给他塞了一朵快谢的蔷薇花。
应云碎也ьEǐЬEī礼尚往来地画了幅蔷薇花的画卷好,在角落画了个雪花图案当署名,塞回给他。
片场的声音再次回笼,应云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回忆到这了。
看来上辈子还是有很多挺有意义的事儿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啥时候眼纱也拧根绳似地缠到了食指。
他抬了抬。
自始至终,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有随便拿些什么就缠手指的毛病啊。
四周乱哄哄的,漫长的群戏终于结束。应云碎看到迟燎大睡一觉后精神奕奕地跑过来,盔甲又叮铃叮铃地响,像一头兴奋的丧尸,连忙从群演堆里挣脱:“先告辞了。”
诸葛赫要和尸体丙去人少的地方共进午餐。
应云碎抱着两碗盒饭,青白色的绸布还绕在食指,迟燎保持一个恰当的距离跟在他后面。待走到人少的区域,才长腿一跨地追上人。
他色胆包天地用食指勾起眼纱垂下的一角,拉住,像拉应云碎的手。右手食指一圈圈的纹身,也像和应云碎绕在食指上一圈圈的绸布连在了一起。
两人在脏兮兮的片场一隅坐下,迟燎掰开一次性筷子,先掏出手机:“云碎哥,看到你和别人自拍了。”
“……”这人可能有第三只眼。
“我们也拍两张。”他说,拿食指在屏幕上戳啊戳,上面的纹身被屏幕照亮,像蛇,像藤蔓。
应云碎大概是刚刚的回忆作祟,莫名还觉得像耳机线。
不过这个神奇的比喻刚刚冒出来就迅速散去,因为顾在洲突然走了过来,大概是跟了他们一会了,一脸啧啧称奇地说:“二位好恩爱。”
迟燎迅速站起,高大的阴影。
“知道今天我也要来B组拍戏,你就来保护你的小情儿啦蒋燎?”
第37章 害怕
应云碎压根儿不知道顾在洲今天要过来拍戏。
也是他这会儿吊儿郎当地出现,他才意识到迟燎并不是空穴来风地来当群演。就是确保眼下这种主角攻会来招惹自己的情况,他能挡在自己身前。
确实是结结实实挡完了。《悬阁寅时》算是个群像戏,但从戏份和咖位来看,顾在洲是当之无愧的一番,一身服化道都比人精致很多,黑衣如墨冷傲俊逸得很。
但可能是个子高肩膀宽又穿的“盔甲”,迟燎一个群演相竟也不输男一号的气势,强硬却不莽撞。
应云碎永远不会随便因一句话都被刺激情绪。此时迟燎跟根硬朗的松似的杵在他全部视野里,他听到他淡声吐出三个字“滚远点”,知道这人也是没把主角攻放在眼里的,便只是安心地就着阴影吃起盒饭来。淡定冷静,高高挂起地把自己摘到对峙之外。
他甚至就只听清了顾在洲的两句话,一句是“刚当上真老总就来跑龙套,你以为开公司是过家家么”;一句是“我又不是你哥,应云碎和我在拍一部戏。你别像只疯狗见人就咬。”大致能够判断出来,顾在洲虽是主角立场,但他既无法做到像蒋玉那样对迟燎恨之入骨,也无法成为迟燎的眼中钉,轻轻松松就能激怒他。
到头来这本书的对立还是兄弟间的对立。
盒饭吃了一半,顾在洲意味深长睨了应云碎一眼后离开。迟燎又坐下来,呼出一口气:“烦死了,终于滚了。”
应云碎就像是没见过顾在洲,只说:“快吃饭,都凉了。”
迟燎把盒饭里零星几片鱼肉夹到应云碎碗里:“这伙食好差,以后还是我给你带饭。”说得嫌弃,但他自己又狼吞虎咽吃得很快,像饿坏了。
就剩几口时又想起什么,从盔甲内衬里变戏法般掏出一小袋核桃仁。
被已经皱巴巴的保鲜袋装着,看上去毫无卖相,他塞手绢似的塞到应云碎手里:“差点忘了,这个对心脏好,给你在片场吃。”
应云碎眨眨眼:“你啥时候剥的?”
“今天早上在公司开会的时候。”
应云碎无法想象迟燎如何做到在会议室这么严肃的场合拿个核桃钳撬啊撬,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能三个小时后就是龙套样地在自己眼前躺倒,他甚至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有没有去上学。反正迟燎就像有好几个分身,好几张面孔,几分钟前对别人说滚远点几分钟后只会展示剥的核桃。
保鲜袋看上去都有些脏兮兮汗涔涔,但里面的坚果却白白的圆圆的剥得很好。
他拈起两瓣慢慢地嚼,心也像这核桃一样,最坚硬的壳早就被人剥了,内里则一咬即碎,摇摇欲坠地陷在迷茫却香甜的真空中。
迟燎想起来要自拍,正拿起手机,镜头还没框呢,应云碎蓦然把手里剩下的那瓣核桃塞进他嘴里,指腹还擦了擦他的嘴唇。
突如其来的亲密主动总是让迟燎招架不及,他愣了愣:
“咋了云碎哥?”
“没什么。”应云碎说,手指直接戳向相机框里的圆圈拍摄按钮,把他那副傻样儿记录下来:“你剥得你自己也吃。”
接下来几天迟燎真每天都以各种群演或打杂身份在剧组晃。
上一篇:病美人又在直播渣BOSS了
下一篇:在垃圾星捡到一个alpha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