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我们一起。”迟燎笑,似乎觉得这共同当背景板是件很浪漫的事。
“你起码还要躺一个钟头吧,尸体丙。”
“躺在这的都是尸体丙组,我觉得还蛮舒服的,刚好还可以打个瞌睡。”迟燎说,趁着也没有工作人员关注他这个无名小卒,心机地移动了下,把脑袋搁在白靴上:“我可以垫着你的脚死吗,诸葛赫哥哥?”
应云碎抬手,撩起眼纱往脚边那张脏兮兮却心满意足的脸上轻轻一扫,也不觉得自己的动作调情:“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说完他唇角一僵,觉得这话太不吉利,忙又改口:“死还是算了,我嫌弃。你可以在我脚边睡会儿。”
迟燎哼笑一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好咧。”
再次开拍,迟燎尽职尽责地饰演他的尸体,应云碎也把眼纱系上。在一片黑暗中,周而复始地循环喝茶这个动作,时不时恶作剧作祟地踮踮脚,在长镜头里掂量着尸体丙脑袋的重量。
几厢cut后剧情总算有了进展,尸体们仍保留,但应云碎可以先下戏吃饭了。
他再次把眼纱解开,才发现迟燎真垫着他的脚打起了瞌睡。
还是平常太疲惫了,在这种环境都能真睡着,眼睛安静地闭着,嘴巴轻轻抿着,成为了最像尸体的那个群演。应云碎慢慢地轻柔地移开脚,蹲下身把他脑袋放平。
迟燎睁眼,应云碎就着眼纱给他擦了擦厚重服化道堆出来的汗,轻声告诉他:“没事,还可以再躺会儿。”
迟燎仰躺看着他。
飘逸白衣,假头套的长发似有若无刮过他手背,光洁精致的额头闪着上淡妆后带着的碎光,声音温柔得像梦境,跟个清冷仙尊似的。
他有些迷糊地点点头。
应云碎站起来。
迟燎突然又拉住他的衣袍角。
应云碎低头。
他们所处的场景布置得就像经历过一次激烈的打斗,血海尸山。在几个大型机器移来移去的黑色阴影和导演场记的吼叫中,应云碎看着迟燎一身狼狈地躺在血迹斑斑的破旧木板上,竟第一次有种入戏的感觉。
没入戏自己是盲眼琴师。
却入戏了迟燎是要死去的尸体丙。
尤其是迟燎还扯着他的长袍角,困倦地轻眯着眼,倒真像不舍他离去,要死不活奄奄一息地留下他最后的遗言:“云碎哥……”
应云碎的心脏被骤然捏紧,迅速泛起丝毫无征兆杞人忧天的难过。
他再次蹲下,握着他勾着衣袍的手指,目光柔情似水:“嗯,怎么了。”
迟燎哑着声音气若游丝:“别忘了一起吃盒饭……”
“……”应云碎松开他的手,站起,为自己的柔情无语。
因为要等尸体丙组下戏,应云碎领了两份盒饭后就坐在群演堆里。他是寂寂无名没有粉丝的炮灰小演员,所以也不觉得一身白衣的自己在鹤立鸡群。
但对于大多数群演来说他仍是高不可攀的明星,尤其是有几个群演亲眼见到他和脚边的尸体温和地聊着天,“打情骂俏”般互动,判断这明星其实没外表那么冷艳,蛮随和一人。
哪个群演不想和一个长得又好又没架子的明星搭话?哪怕这个明星很糊?于是很快,就有两个社牛群演坐到了应云碎旁边,开启尬聊:“应老师久仰大名,我之前就很喜欢看你的戏!”
这话太假了,但当对方征询能否和他合照时,应云碎还是点头同意。
同意前先看了眼远方仍一动不动仰躺着的“完美尸体”,确定他什么都没看到,才和这两个群演一起自拍,挤出一个很不自在的表情。
群演一号满意地收好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措着辞:“老师眼睛真好看,您蒙着眼纱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是个盲人。”
“……”应云碎温柔地接受这听起来有些怪异的夸赞,“因为蒙着了确实什么都看不到。”
“啊不是。我是说取下眼纱感觉也像看不到呢,啊啊我的意思是,”群演一号疯狂展现自己的笨嘴拙舌,“我认为普通人看不到和盲人看不到呈现的姿态是不一样的,老师的表演感觉很多小细节也很对!”
“是的!”群演二号附和,“就是那种很熟练很游刃有余,但突然又会有一些突兀点出现,就很诸葛赫哈哈哈。”
应云碎笑笑。
“老师以前是不是观察过盲人啊?”
“也没有,就以前待过段时间疗养院,然后与盲人打过交道。”应云碎回答。
他很少会主动加话谈自己,这还是上辈子的经历。
但他并非失口说出,是有心有意。
穿书后应云碎一直在当“应云碎”,但从某个层面来讲,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应云碎”不是自己——过去是临时塞进脑海的,演员不是他想当的。这种心思从来没变过,发现迟燎还是去管理公司后,他就更有了一层很难言说的无助和孤独感。
就好像永远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局外人的感觉吧。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反正冷不丁碰到两个毫无瓜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知道以后也不会产生啥关联不会影响剧情的“普通人”,他鬼使神差就想透露一个上辈子的自己。
这些回忆不可能去给迟燎、去给温琴说,只能像扔个漂流瓶蓦然倾诉给无关紧要的人。
去回溯一下真实的自己,并小小地流露出一部分。对他也是一种放松和解压。
“疗养院?老师以前身体不太好?”群演二号问。
现在身体也不太好,但应云碎那会儿去疗养院不是因为这。
片场喧哗不停,他无意识地把眼纱往自己手指缠着,陷入短暂的回忆。
应云碎自小就成长在福利院,那总体是一个挺好的环境,但再明亮的地方也有晦暗,给他覆上现在都还没走出的阴影。
七岁时,福利院新来的医务室老师有露|阴|癖。
这种机构常备的就那么一个医生,而应云碎又是唯一一个时不时就要光顾检查身体的人。只是年幼的他还不懂,检查他身体的医生为什么更喜欢暴露自己的身体。
其实那老师也没做其他的,他不会去碰他,大概只是单纯享受漂亮小男孩不解又惶恐的表情,在完全还没长大的阶段去目睹一个成熟的男性,为此沾沾自喜。
那时应云碎本能地觉得他挺坏的,可老师又真的会给他开药,让他变得更像个健康小孩,又似乎是个好人。
他根本不太明白。
记忆犹新的只是老师第一次在他面前脱下裤子的时候,他下意识遮住眼睛,说“羞”说“丑”,然后就听到男人不满的笑,用力揉他的脑袋:“那你要乖,不然长大后和我一样,都长这么丑的xx。别忘了你也会成为男人哦,你还本来就有病。”
自幼体弱和先天性心脏病和这有什么关系?而这又是多么龌龊的言论,他强行给小孩洗脑。年幼的应云碎也确实被洗脑了。
那时应云碎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和其他小男孩打成一片,踢足球、游泳、哪怕是最简单的奔跑,但他什么体力活动都做不了。
医生老师的话是施加给童年的最恶毒的诅咒,让他强行以为自己表现得乖就能恢复健康,表现得乖也不会长大后成为这样的“男人”。至于乖是什么,他都不是很知道,只知道不能告状,也不能哭闹。
那个医生半年后就恶行暴露被管制处罚。但应云碎却已无法忘记。忘不了的后果就是,在他的青春期到来时,他本能地有些厌恶自己的身体,感觉自己在成为他一直害怕的“男人”。
最撕扯煎熬的是——同性恋大多是天生的,应云碎不可能想到他小时候想和“小男孩打成一片”的憧憬,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无法做到的病,也是因为自己天生更偏向同性的感情。他只是懵懵懂懂能感觉到自己潜意识是喜欢男人的身体的,可心理上又分外抵触男人的身体,这样的矛盾撕扯,在青春期,可以把任何一个人逼疯。
于是他有了心理疾病,后面影响了正常学习生活后就去了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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