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绝得毫不迟疑,冷天道眼神黯淡了几分,恹恹地支着下巴,垂眸看陶炉里鱼眼似的泡沫:“那就罢了。”
灵草虽多也易寻,可他只想要云不意。
秦离繁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厚道,便灵机一动提议道:“要不先生您跟我们同行,这样就能天天看到阿意了!”
冷天道扫了他一眼,眼底漾起浅浅的笑意,旋即转脸,分给秦方一抹冷若冰霜的余光。
当爹的不怎么样,养出的儿子却还不错。
秦方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自己又挨骂了,于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冷先生是认为我儿的提议不可取?那等阿意醒了,我们就此别过。”
冷天道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挽起衣袖,到墙角拿出一捆阴干的竹子,熟练地削开裁成细条,用来编灯笼。
和在桂村时的笨手笨脚相比,他此刻的熟练程度已经不逊于那些做灯笼的老师傅。
将竹篾弯折编出两只兔子耳朵,冷天道用一种平淡中略带欠揍的语气说:“没有我,你算不出下一条关于林葳的线索。”
“拿正事威胁我?”秦方指指云不意,“不怕阿意对你留下坏印象?”
“无妨。”冷天道耸肩,“反正他一定会同意我与你们同行。”
两个加起来将近一千岁的“老”男人相视一笑,笑容中刀光剑影电闪雷鸣,充满了可以但是没必要的较劲气息。
秦离繁也不明白一个玩笑怎么能演变成如此局面,想来想去认为大概是所谓的好胜心作祟,于是摇摇头,蹭到云不意身旁一起晒太阳。
他靠着窗框打量云不意,即使缩成一团也可可爱爱,浑身的绒毛像炸开的刺,看着唬人,摸上去却是软的,跟云不意的性子很像。
打量了一会儿,秦离繁忍不住微笑。
他家阿意这么可爱,讨人喜欢也是理所当然。
……
“哈——欠!”
云不意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才在第三天的清晨被湿润的风吹醒。
他蜷缩的枝干缓缓舒展,叶子如花瓣一般绽放,主茎一气儿长到半米高,含羞草叶都长成了芭蕉叶,尽情呼吸着清新空气。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从旁边伸来,沾着点点竹香,轻轻蹭过他先前被雷电劈得焦黑的叶子边边。
就像伤口上的新肉被人摩挲过去,云不意浑身一抖,痒得叶尖都往里卷了一截,赶紧推开那只手。
“恢复得不错。”
冷天道从窗外竹影下走来,伞柄斜在肩头,绘制着青色鸟儿的伞面在云不意身前投下阴影,那大片如火焰燃烧的羽毛背光也亮得出奇。
看见好好一个帅小伙儿被绿光笼罩,云不意那不存在的三叉神经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伞上画的这是……青鸟?”
“嗯。”冷天道颔首,雨水洇湿的几绺碎发在他额前晃动,浓黑的色泽愈发衬得他肌肤胜雪。
他把雨伞掉了个面,将伞上那只托着长长尾羽的高贵鸟儿完全展露在云不意眼前,一双碧蓝的眼睛在晦暗的雨天也熠熠生辉,所谓画龙点睛,倒真把它衬得像活了过来。
云不意调侃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只想给这位把青鸟画成凤凰的画手磕一个。
“这把伞你上哪儿买的?发个链接……不是,给个店名!”云不意探出嫩绿的新枝勾住冷天道尾指,撒娇似的拽了拽,“我也要买一把!”
冷天道反手捏住枝干尖端的小小叶片,将伞上的露水甩干,合拢放在窗台上。
“不用买,这是我画的。”他抚了抚云不意的主枝,像是在摩挲他的脑袋,“喜欢就送你了。”
闻言,云不意的身体比脑子转得快,六七根枝条“嗖”地蹿出,真正意义上的七手八脚地搂住了那把伞。
但回过神来后,他还是矜持地清清嗓子:“无缘无故的,我怎么好收你的礼物。这样吧,我拿东西跟你换怎么样?”
冷天道微微眯眼,似笑非笑:“好啊,你要用什么来换?”
“嗯……”
云不意登时被问住了。
钱帛财物他倒是不缺,只要一句话,秦方和秦离繁就会成箱成箱地搬给他。
可说到底那并不是他的东西,用这些来换,普世价值上倒是足够甚至有所富余,但他心理上总感觉不值。
云不意琢磨半晌,挫败地一垂脑袋,勾着冷天道尾指的细枝晃了晃:“我不知道能拿什么来换,要不你自己挑?”
“秦方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你却半点儿也没学会。谈交易,最忌将主动权拱手让人。”
冷天道屈指弹向云不意的主叶,“啪”的一声,又响又脆,语气里带着温吞的教导意味。
他说的有道理,但云不意不听。
云不意才不管什么交易什么主动权,他只是一株头脑简单的含羞草,得了教诲,也只主动凑过去贴着冷天道的脸蹭蹭。
“我们也算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了,你不会坑我对不对?”
冷天道垂眸,正迎上云不意扬起的枝叶,刚刚生发的细枝嫩叶软蓬蓬的,他几乎可以从中拼出一张笑眯眯的脸——轮廓饱满、脸型圆润,宜喜宜嗔。
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罢了。”冷天道摇头,伸手捋了一把散开的长发,“我正好缺一根束发的带子,你看哪根枝条柔韧耐扯,便送给我当发带吧。”
“就这?”云不意呆住。
“你觉得不妥?那我……”
“不不不,没有任何不妥!”
察觉他口风突变,似乎要狮子大开口,云不意赶紧出言打断,并飞快切断身上最幼嫩的那条新枝,略略加工成深青色的细绳状,主动递过去为他束拢头发。
那根枝条虽然已经从云不意身上脱离,却仍然有着丰盈的生命力和淡而清冽的香味,从发尾上垂落的那一小截还挂着几片装饰般的绿叶,随风一摇一晃,像极了云不意平时摇头晃脑的样子。
冷天道不过随口提一个要求,成果却叫他意外的满意。他戳了戳那几片叶子,唇角微扬,一张冷淡的脸霎时生动起来,仿若风清月白,俊逸非凡。
云不意突然就有点不自在。
冷天道素白的指尖好像直接戳到了他身上最怕痒的地方,触之即离,却令他从头到脚颤抖了一瞬。
云不意搔搔叶子,好奇异的感觉,不像心理作用,像生理反应——是睡着的时候秦方给他浇了什么怪东西吗?
说人人到,念鬼鬼来。
云不意刚想起秦方,窗对面的柴门就被人推开,秦方牵着提了一篮菌子的秦离繁缓步而来,眉心微蹙着,略显不快。
秦离繁飞扑到云不意跟前,与他伸展的枝叶抱了抱,低声说:“阿意你醒得正好,附近的山上又出现了一个鬼蜮,还有活人误闯,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云不意:“?”
云不意:“……”
他才刚醒啊!
这到底是哪里惹来的劳碌命格!
第二十三章
时间倒回半个时辰前, 天还未亮。
秦方推窗看见满天雨色,便回身将秦离繁从床上提溜起来, 捧着他的脸亲昵地揉搓两下,说:“昨晚不是闹着要我今日陪你进山采菌子?再不起床就要下雨了,这雨怕是要下上一天啊。”
秦离繁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这话立马惊醒,将自己被当成面团那么搓的脸蛋抢回来,快速洗漱更衣完毕,便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挽着父亲上山采蘑菇。
水荇镇附近的山都是矮山, 连连绵绵成一片深青浓绿,草木繁茂,中有溪泉,每到将将落雨的时候, 山上山下、树根上、草丛里,都会长出木耳和各种菌子。
眼看快要下雨,秦离繁也没向山林深处走, 只在山腰外围处逛了一圈, 就把竹篮填得满满当当。挑出部分误摘的毒蘑菇, 余下的能做三顿饭。
今日目标顺利完成, 秦离繁正高高兴兴地牵着父亲往回走,走到山脚处,就见一群人慌慌张张地从山上朝山下跑, 里面有背着柴火的樵夫、提着画筒的少女、鞋子都跑飞了的书生, 以及同样手提竹篮的农妇, 个个面露恐惧,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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