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先已经把林家人所有的无私消耗殆尽,身为他们最后的传人,我要只为自己而活。
大概是这么个心理。
为恶与为善一样都可以有许多合理的理由,但前者不值得原谅,也必须付出代价。
纵然他是“天道所钟”之人亦然。
云不意思索间,忽然听见冷天道问:“前辈,你方才说在仙冢杀不了林葳是何意思?难道只有在仙冢以外的地方才能杀他?”
天狗道:“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仙冢里万道封锁,所有法术都不能动用。这是仙人全数陨落后,仙道寂灭的后果,唯独一人例外,那个人,就是被上天眷顾的林葳。你们在此地与他交手,不过是自寻死路,就连我,也无法伤他分毫。”
“原来如此。”云不意轻描淡写一挥手:“没事,我们在外面杀他也是一样的。而且这也不妨碍我们今日来此的目的。”
说着,云不意的眼神扫向阵眼——月亮悬挂的那棵松树。
树下有一口晶莹剔透的冰棺,透过冰面,依稀可见内中躺着一道娉婷身影。
发现他视线的落点,天狗恍然大悟:“你们是想带走那小子濒死的心上人?我需提醒你们,那姑娘虽然脾性狂戾,到底无辜,万不可枉造杀孽。”
“前辈多虑了。”冷天道微笑,“我们只想引林葳现身,不会伤害宁姑娘。”
天狗叹息:“也罢,依宁姑娘从前的心性,绝不会允许林小子为了救她而做出如此多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带她走吧。但有一件事,我要先提醒你们。”
云不意点头:“请说。”
“大凡功德加身,天运护体之人,若被人所害,害他之人便会受大道之罚,承天雷亟顶。”天狗意味深长地看着云不意,“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听到这话,玉蘅落抖了抖耳朵,同样看向云不意和冷天道。
意料之中的,他们反应平平。
而在他们近乎无动于衷的反应中,玉蘅落看出了沉重而决然的信念。
万年之前的林家先祖们踏上那条明知惨烈的道路时,应该便是这种信念。
“带上宁姑娘,我们该离开了。”冷天道回头对云不意道,“阻止林葳也是宁姑娘的心愿,她兴许会很乐意成为我们钓出他的饵。”
云不意应了一声,身体蒙上微光,他甩出一片叶子,叶梗与叶尖两头翘起,像一架小船,托着冰棺来到他们身前。
天狗看见这一幕,却忽然瞪大双眼。
好像在它尚不知年月的时节,也曾有一道身影落叶成船,载着他与他的好友游于明月下,静湖中。
那时他总爱举一只木头做的酒杯,嘴里念叨着它听不懂的话。
“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耳畔似乎又回响起那道阔别已久的声音,坦荡潇洒,轻快自在。
而在天狗痴怔间,云不意、冷天道和玉蘅落已经快要离开阵法。
但走到出口前,云不意顿了一下,回身面向天狗,天狗这时也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那是一株巴掌大小的树,翡翠叶,琉璃枝,冰雪神魂,天地为心。
云不意说:“前辈,方才有句话您说得不对——林家先祖并非不得善终。”
“神话时代昌盛的人族,以及今日的人间,就是他们的善终。”
第四十一章
从昏云山上下来, 云不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山月依旧, 孤寂也依旧。
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怅然。
这时,蹲在冷天道肩头的玉蘅落伸爪扒拉他的叶子。
“怎么?”
云不意扭回身子,树冠朝旁侧一歪,看见玉蘅落眉毛紧皱,压得一双圆眼睛变成了丹凤眼,那张愈发圆润的毛脸上写满了严肃和认真,却只令人觉得可爱。
“雷劫是神话时代的天罚, 当世修者没有一个遭得住一击,你们可得想好了,为林葳那种人渣赔上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原来为这事儿。”云不意摆摆树枝,飘到冷天道头顶蹲下, 像一颗外形绮丽的碧绿毒菌子,“不要紧。到时候引他出来,你们负责牵制, 我来下最后一刀, 这样天罚就只会落在我头上。我是灵草, 是建木大神陨落后的躯体所化, 论天道眷顾,我跟他虽然有所差异,但应该可以帮我削弱雷劫的强度。”
云不意故作轻松, 玉蘅落这回却不相信他了, 只是想劝又不知道怎么说, 便把问题扔给冷天道。
“你不劝劝吗?”
冷天道摸下头上的云不意捧在手心,眼神轻轻落到他身上:“你已决定了?”
被他那双幽深的眸子盯着, 云不意忽然感觉压力巨大,很多自己不愿深思的关于生死的细节此刻尽数涌上心头,如高山深海,重如千钧。
云不意沉默半晌:“我已决定了。”
这件事本来就没有第二个选择,何况云不意向来是为达目的不顾一切的性子。
前世幼时读书,他曾在书本里窥见许多文人风骨,其中一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影响了他半辈子。
如果今生的他只是个普通人,或者是路边河畔的一株野草,一棵寻常树苗,他绝不会也没能力管林葳的事。
但他偏偏转生成为灵草,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又刚好被卷进这场风波,那他也不会退却。
这事儿其实很简单。
云不意遇到了麻烦,拥有解决麻烦的能力,解决的方法也已握在手里,就差一点决心和承担后果的勇气,就能将这个麻烦彻底铲除。
他没有理由不去做这件事。
云不意想了很多,最终看着冷天道说出口的却是:“不杀林葳,来年秋收时节,我怎么到桂村摘柿子。”
“……”
玉蘅落叹了口气。
与他相反,冷天道倒是笑了:“好。”
玉蘅落瞪眼:“好?!你确定不是气疯了?!”
冷天道摸摸他的头,低头想了想,似乎要说什么,最后只吐出两个字:“放心。”
“……”
玉蘅落瞪冷天道,瞪完又回头瞪云不意,见他们都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泄气似的瘫下去。
“罢了。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那林葳与我又有杀兄之仇,最后一刀让我来捅吧。”
反正,他也想念他的兄长了。
云不意在冷天道掌心翻了个个,不置可否。
……
仙冢进来不难,出去也容易,原路返回即可。
“不通知秦方吗?”玉蘅落问。
“不用了。他现在估计正在应付他的父亲和想办法抢回离繁,让他专心此事吧。”云不意抖了抖自己强而有力的树冠,突然生出一种没来由的自信,“林葳不是我的对手。”
“……唔?”冷天道的尾音微微上扬,“从他布置于桂村的阵法,以及《诡闻奇术》中的邪术看来,他的实力很强,是我见过的修者里最强的一位。你这么有信心?”
云不意也说不上具体理由,只说:“他很强,我也不弱,而且从鬼画舫开始,我的实力一直在增长,从灵草变成了树以后,灵力少说比之前翻了两倍,肯定应付得来。”
他原本只是拿话搪塞,没想到说完后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用一次威力暴涨一次的净化技能就不提了,他的灵力的确是在稳步……不,以指数增长,尤其是脱离瓷盆之后,他的潜能好像跟着得到了极大的开发,躯体强度也在激增。
更古怪的是,暴增后的灵力并未给他带来负担,也没有影响他使用时的熟练程度,就好像……
它们本就属于他,现在只是回到了从先的位置。
这让云不意对自己的来历有了些隐秘幽微的揣测。
“无妨。这回我们可以提前设下陷阱,削弱他的实力,影响他的发挥。”冷天道微微一笑,“见诡组织多是普通人,于我们构不成威胁。宁姑娘对他而言如此重要,想要夺回她,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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