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离繁扁嘴:“为什么不扶我们?”
云不意怔愣三秒,垂下三片叶子问冷天道:“我扶你了吗?”
他咋没这段记忆?
“呵。”冷天道摸了摸他,对着身前众人大开嘲讽:“有没有可能,不是他偏心只扶了我,而是你们太逊了呢?”
秦方:“……”
秦离繁:“……”
玉蘅落:“……”
明无霏:“……”
老船夫:“……”
这么会说话的一个人,还是打死了算球!
……
一番闹腾之后,笑声冲淡了众人心中的悲哀与愤懑。
他们在鬼蜮里的所见所闻有着过于沉重的情感负担,若不及时疏解,对于自身亦有害处。
鬼蜮消散,那种银蓝色的蘑菇也全部枯死,倒是免了再费劲把整座山都清理一遍。
可到了收殓尸骨的环节,众人面面相觑一阵后,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秦方身上。
秦方:“……做什么?”
“为死在鬼蜮中的人收殓尸骨这世,必须由人来做。”云不意在冷天道头顶叉腰,像一根趾高气昂又绿油油的呆毛,“我是灵草,我座下这位是半妖,那边两个是老鬼,玉二公子是猫。你说说,你不收谁收?”
不数不知道,一数云不意才发现,他们这支队伍含人量竟然是如此的低。
果然仙侠玄幻世界,纯种人族才是稀缺物种。
秦方想了想,大手一挥:“请人来收殓下葬一条龙吧,顺道通知他们的家人,钱我出了。”
亲自收殓麻烦是一回事,再者,他也着实不想直面这种死亡与腐朽的场景了。
从山上下来,时值午后。
明无霏和老船夫带着一众魂魄回归忘川,约好了下次遇到鬼蜮再一起解决的同时,也友好地表示最好不要为这个缘故见面。
跟他们分开后,秦方自称住够了冷天道家的小房小户,硬是将云不意从他头顶揪下来,拐上玉蘅落,一块去住他在水荇镇新买的大别野。
冷天道刚开始还嘴硬说不吃大户,结果云不意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跟了上来,背着手溜溜达达的,一派高人气度。
秦方走两步便扭头冲他冷笑一声。两人隔着几步距离打嘴仗,一路没个消停。
秦离繁怀里抱着玉蘅落,肩上扛着小苗苗形态的云不意,边看边乐。
玉蘅落也乐,抬爪碰碰云不意:“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云不意直觉他猫嘴里吐不出象牙,斜着叶子睨他:“像什么?”
秦离繁与玉蘅落对视一眼,嘿嘿笑道:“像肉骨头,嗯,用来煲汤的那种,又美味,又能磨牙。”
云不意一愣,没理解自己一棵素食食材为何会变成荤菜食材。
但转念一想他便恍然大悟,扭头就喊:“秦方,冷天道,离繁说你俩是狗!……”
话音未落,秦离繁拔腿就跑,速度快得让玉蘅落的耳朵都向后飞起。
秦方笑骂一句“小兔崽子”,施施然抬脚追了上去,冷天道跟在他身后好心提醒——老兔崽子可不比狗好多少。
又是好一通闹腾。
等到了秦方的大别野门口,秦离繁的头发已经被他祸祸成鸟窝,玉蘅落作为挑起话题的罪魁祸首,一身毛同样被揉搓得乱糟糟的。
两个鸟窝无奈摇头,扭头看向冷天道,云不意站在他头顶叉着叶子笑,那叫个理直气壮且幸灾乐祸。
冷天道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头上多了一根绿色的“呆毛”,即使这样会极大的有损他的威严与形象。
大概是云不意和他都过于坦然自若的缘故,其他人看到他的新造型,哪怕“刻薄”如秦方,也丝毫不觉得可笑,偶尔吐槽,也只是朋友之间的互损与调侃。
从大门进入宅子,前庭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中有小径曲折向前,穿过竹影摇曳的月亮门,后面便是一座莲池,池上浮桥雕金砌玉,精美华贵,衬得池对面几间小巧厢房像不起眼的点缀。
但进了房间才知道,这不大的房屋其实布置得风雅典丽,十分舒适。
云不意一看到那张置于窗下,正被阳光笼罩的床榻就不行了,“咻”一声蹿到床上打了个滚,纤枝绿叶柔软地铺开,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闪烁着碧盈盈的色彩。
秦离繁觉得这一幕赏心悦目,但好似少了点什么。
直到冷天道靠坐在榻边,垂头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才感觉画面完整了。
就像山水画上的船只,窗景图中的翠竹,有它们没它们,几乎是完全不同的意境。
玉蘅落坐在秦离繁怀中,也瞧着这副场景出神。
他想起了与兄长同处的过往,那时也是他在榻上小憩,兄长靠坐于床头看书或者翻看账本,午后日光洒下来,温暖又惬意。
熟悉的亲情的感觉。
玉蘅落悟了。
灵草先生和冷先生,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亲如兄弟的伙伴。
第二十七章
云不意累得只想睡觉, 冷天道说要小憩一会儿。
秦方见状,将看着他俩发呆的傻儿子提溜走, 又戳戳玉蘅落,两人一猫便到后院泡温泉解乏去了。
他们一走,屋内顿时静得针落可闻,唯有窗外风过枝头的飒飒轻响,昭示着人间并非死一般静默。
云不意没骗秦方,他真的很累。
此回入鬼蜮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他用了一次净化之术,为众人抵挡了部分空间乱流的力量, 加上在桂村受的伤并未完全恢复,此时闲下来一并爆发,就令他疲惫得叶子都不想动一动。
但要说伤势多重,却又不至于。
自从在鬼画舫全力施展一次净化之能后, 或者确切地说,自从他意识到自己的净化之能有怎样强大的效用后,他就像突破了什么关隘, 不用修炼, 灵力也一日增长得比一日猛。
以前那种修为近乎停滞的状况彻底结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他茫然的快速进步。
大概类似于……他从天赋平平的小菜鸡一下变成了吃饭喝水都在提高实力的爽文大男主, 就……好怪,但是可以多来一点。
云不意很困,却睡不着, 迷迷糊糊地想着事情, 一翻身, 忘了收拢的枝枝叶叶便碰到了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被轻轻揪住。
他支起主茎一看, 冷天道正靠着床头垂首望向自己,一条腿在榻下,另一条腿半曲着搭在床沿,几缕没梳好的碎发从额前落下,半遮眉眼,倒衬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过分幽深冷寂。
云不意与他对视,无端端想起寒月下的湖泊,或者雪中的冷泉,因为太过晦暗和寂寞,所以显得冰冷。
可冷天道不该是这样的眼神,他
明明有一双金色的,如烈日暖阳般的眼睛。
“我能看看你的真身吗?”
云不意突然脱口而出,话刚说完就后悔了。
冷天道微微一愣,见他尴尬地蜷缩起含羞草状的叶片,准备打个哈哈混过去,想也没想就答应道:“好。”
云不意:“……?”
不等他反应过来,冷天道闭了闭眼,周身忽的腾起暖色的灵光,下一刻,头顶竖起一对金色耳朵,黑发转为赤金,低垂的睫毛下,一双金瞳如琉璃般剔透澄澈,褪去所有寒意。
他仍旧是人身,除了耳朵以外,唯一证明他显出真身的,只有身后探出的一条长长的尾巴。
尾巴上的毛发亦是金色,柔软顺滑,蓬松温暖,像一大团阳光聚集后凝成实质,光是看着,便让人从心底里暖和起来。
云不意看着他的尾巴眼都直了,原本用来找补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枝蔓一动,想要触摸,却在半途狠狠缩了回来,还抽了自己主茎一下。
他的这一举动,让冷天道幻视某种情不自禁地伸手又恍然回神地抽打自己的小动作,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低沉悦耳。
云不意的叶片从绿色向红色转换,别别扭扭地后撤,又忍不住想摸摸那条近在咫尺的毛绒绒的大尾巴。
冷天道挑眉,这棵小灵草的情绪越来越好分辨了,正常情绪下身体是绿色,愤怒是青紫或紫红,尴尬和不好意思是接近粉色的浅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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