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鳞嘿嘿一笑:“活得太久了嘛,你说的神医和修行者我都当过,也是万人敬仰名传一时,然后呢?与我同辈那一代人死光后,还有谁记得我?不如当个赌鬼,若是穷到流落街头,还能被人啐一口,当做反面例子记着,起一点警醒作用,多好。”
云不意呛了一下,看着他瞠目结舌。
本以为秦方这位朋友只是个普通赌徒,没曾想人家还有这样的“宏愿”,果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与人的区别——尤其是想法上的——比人与狗都大。
秦方似乎早已习惯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论调,付之以冷笑,便转向云不意和自家儿子,抬手一人敲了一记脑门。
“说吧,到赌场做什么?”
“这件事……”秦离繁为难地看了眼云不意,“说来话长啊……”
云不意用力点头。
“没事,你们慢慢说。”秦方将一杯热茶放到秦离繁手里,“若是讲到茶馆打烊还讲不完,为父可以让这间茶馆今夜不打烊。”
这突如其来又毫无烟火气的炫富,属实是把云不意跟秦离繁听麻了。
无奈,秦离繁只好尽量删繁就简,把云不意告诉他的事情转述给秦方。
旁边的沈鳞一开始还忙着填饱肚子,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两句。可当他讲到天罚那一段,沈鳞是点心不吃了,茶也不喝了,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与秦方重合——
平静,诧异,震撼,麻木。
直到秦离繁说完,低头喝茶润嗓子时,秦方将茶杯端到嘴边又不喝放下,如此反复三次,他才将凉透的茶水一口饮尽,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是走了几天,还是走了几百年?”
云不意揉揉太阳穴:“别问了,我都有几天过成几百年的感觉,更何况又不是我们希望事情发展得如此跌宕的。”
“啊!我想起来了!”沈鳞忽然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点盘子往上跳了跳,“你们遭受天罚的那天晚上,我心血来潮上山观星,结果看到了千万年不曾有过的兵家气象!那时我还在想,这些年天下太平,人间止戈,兵家哪有条件再出一位神话时代那种水平的圣人,原来是你们——你——”
他的手指指向云不意:“——的缘故啊!”
云不意扯了扯嘴角:“我也不想的。”
沈鳞缩回手,往嘴里扔了块糕点:“所以你们来赌场,是为了找我医治那位受天雷所伤的冷先生?”
“对。”云不意正色点头,“他的伤势虽经过简单处理,但只恢复了部分,听离繁说先生医术精湛,所以我才想来碰碰运气。”
秦方啜了口茶:“你说的简单处理,是天罚注入他体内的那道力量?”
提起这个细节,云不意就想起自己阵前痛骂天罚的英勇事迹,一时间心情古怪,脚趾抠了抠鞋底。
这时,沈鳞也反应过来,憋着笑向他拱手:“关于此事,我要代所有误入见诡组织和被这组织害过的百姓同你道谢。”
云不意一愣,秦离繁好奇地探头:“道谢?道什么谢?”
“你们刚回城,大抵不知道。就在同一天晚上,天下有四十二地降下天雷,劈的都是见诡组织的据点,其中死伤者皆是作恶多端的组织成员,而被蒙骗,或是误入歧途的百姓毫发无伤,现都收押于各地官府,等候审理。”
秦方差点喷出嘴里的茶,秦离繁直接“哇”了一声,语气比他看神鬼志异话本到精彩处时发出的惊呼还夸张。
再看云不意,他已经僵成一尊雕像,脸上的表情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呆若木鸡。
“干得不错。”秦方笑眯眯拍他的肩膀,“下次继续。”
“……哈哈哈。”云不意干笑,“我总感觉我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在做梦。”
沈鳞端起茶壶豪饮半壶,笑道:“如此美梦,我不介意多来几个!至于你那位朋友的伤,放心,我必定竭尽所能地治好他!”
云不意既想叹气又想笑,冲他拱了拱手。
“那就多谢了。”
……
云不意几人回到秦府时,夜色未深,冷天道刚洗漱完,还没躺下,便听见房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心有所感,挥手以灵力打开门,就见云不意已经跑到门口,作势敲门的手顿在半空。
“回来了。”冷天道弯了弯眼睛,烛光轻暖,衬得他笑意温柔。
云不意看着他,不知为何莫名感到了一阵安心,背着手跨过门槛,走到床边时,顺手提起玉蘅落撸了撸毛。
“是啊。我给你找了大夫,说不定他可以治好你的伤。”
“让你费心了。”冷天道半倚床头,一边拉着云不意的衣袖让他坐下,一边握拳掩唇轻咳两声,低沉的嗽音隐隐透出些虚弱。
云不意见状,连忙放下玉蘅落,帮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玉蘅落搔搔头,主动溜开,蹦进秦离繁怀里。
秦方一进门就瞧见这一幕,霎时感觉空气中茶香四溢,斜睨冷天道,感觉他苍白虚弱的脸色怎么看怎么刻意。
冷天道是这种毫不掩饰自己状况的人吗?
不,确切地说,他会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吗?难道他忘了自己以前还想在竹子上吊死的壮举?
从几时开始,他这位毫无求生意志的好友开始不再萎靡丧气,就连受了重伤也有一种生机勃勃之感?
秦方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沈鳞倒是没想这么多,主要他与冷天道不熟,相互介绍认识后便蹭到床沿,专心给冷天道把脉。
细若牛毛的灵力入体,沈鳞刚一查探,脸色就变了,再看冷天道淡然的神情,油然而生一股钦佩之意。
冷天道的状态不能说糟糕,只能说九死一生,他现在还能活着,还能说话行动,全都是天罚注入他体内的那股力量的功劳。
若没有那份力量吊着他的命,缝合他的身躯,他恐怕早就粉身碎骨而死,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不过,他的躯壳沉疴难治,灵魂倒是颇为坚韧,这大概也是他此刻能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原因。
沈鳞的灵力探入他的魂魄,甚至可以听见一种宏大的诵念声,仿佛阐释天道至理一般精深玄妙,令他为之一震。
“怎么样?”
见沈鳞的脸色几度变换,云不意忽然有些惴惴。
听到他的声音,沈鳞如梦初醒,刹那间仿佛悬崖勒马一样吓出了冷汗,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差点迷失在那种诵念声里,赶紧收回手,不着痕迹地拭去额上冷汗。
“伤势严重。”他忖了忖,迎着冷天道略带提醒的眼神说了大实话,“冷先生这会儿还能以人样儿同咱们见面交谈,那是托了天罚相赠的那道力量的福。若非如此,他早就以一滩血肉混合物的形式死去。”
云不意梗了一下:“……倒也不必描述得如此形象。”
沈鳞不假思索地道:“我是大夫,不能骗人的,尤其不能欺骗病入膏肓的患者与其家属。”
“家……”
云不意瞪大眼,正想反驳“家属”这个怪怪的称呼,冷天道便适时开口打断了他:“沈大夫说的是。那你如何医治我的伤?”
他一句话,便把云不意的注意力从“家属”二字上移开,自然得在座之人除了秦方没一个发现端倪。
沈鳞当然也没发现,拧着眉头斟酌治疗之法。
“天罚之伤世所仅有,不过,若是抛开这个噱头,它也就是严重点的伤势。区区致命伤,放心,我治过很多,不会失手的。”
说着,他挥手化出纸笔,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医理和药理知识,写一笔,停一下,再继续。
云不意怕影响他的思路,耐着性子没问,时不时抻头往纸上看一眼,鬓角飞挑的发饰晃来晃去。
他那探头探脑的模样,无端让冷天道想起多年以前在林中偶遇的小梅花鹿,眼中笑意更深,连伤痛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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