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言总算见到了这位宋豆丁最喜欢的哥哥,传说中的宋家长子。
他起身问好,“大公子,在下周自言,是豆丁的先生。”
他作为宋豆丁的先生,又年长,不需要向这位哥儿行礼。
“先生夜安,学生宋卫风。”
宋卫风穿着学士服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学子礼,“卫是保家卫国的卫,风是风雨萧瑟的风。”
周自言受了这一学子礼节,也终于见到了宋卫风的正脸。
宋卫风穿着云鹤绣纹的学士服,头戴学士帽。
脸部线条立体且流畅,杏子形状的眼睛水漾透彻。
大庆朝哥儿女子在年满十五后,都可以佩戴精巧雅致的耳饰。
所以宋卫风圆润饱满的双耳也带着两枚黑珠耳坠。
周自言忍不住心里嘀咕:虽然不是顶尖漂亮,但也如淡天琉璃一般,灵动俊秀到了极点。
哪个瞎子造谣人家‘貌若无盐,五大三粗’。
真是没品味的东西!
第10章
宋卫风说过名字后便一直沉默。
哪怕小丫鬟过来上新的饭菜,宋卫风也没有动筷子。
过了一会,宋卫风主动和周自言攀谈,“方才先生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感谢先生及时扭正豆丁的想法,豆丁在场我不好多说,才叫文秀把他带走。实不相瞒,此事一共涉及七个人,只有我一人被书院遣了回来,说是让我回家休息,却没有明说一个归期。”
宋卫风苦笑一声,“不怕先生笑话,我离开书院时,倒真像一条丧家之犬,明明是我被出言侮辱才忍不住动了手,为何最后只有我一人被赶出书院?”
周自言不答反问:“公子是从何时听到我与豆丁的谈话的?”
“从先生讲那位位高权重的人将要失去一切时,便在门口等着了。”
宋卫风垂眸致歉,“偷听实非读书人所为,但先生娓娓道来,不知不觉便停下了,忍不住想听完。”
从没有哪一位夫子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像哄孩子一般把大道理掰开揉碎了告诉自己的学生。
读书人最重要的便是遇到一位好老师。
宋卫风羡慕豆丁能有这样一位先生。
面对这番夸奖,周自言放下手中的汤碗,神色玩味,“宋公子为何不用豆丁给你的东西?”
“不怕先生笑话,豆丁是什么性格,学生再清楚不过了。”宋卫风想到小豆丁的挤眉弄眼,苦涩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若是先生知道这件事,豆丁不至于把写有诗词的宣纸揉捏成那个模样,想必这件事又是豆丁私下偷行。”
周自言微一侧头,“是,也不是。”
宋豆丁耍小动作的时候就被他发现了。
要是没有自己的默许,那张纸也送不到宋卫风手上。
所以也不算小豆丁的‘一意孤行’。
宋卫风从袖中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先生亲自写下的原稿被学生的同窗拿走了,学生只能重新默写了一份,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这是你重新抄的?”周自言展开宣纸,一手流畅潇洒的字迹整整齐齐,誊抄着周自言上课时随口写的诗词。
周自言在心里默默给宋卫风打了个标准分。
这个人态度倒是端正,字也写得漂亮。
周自言收下宋卫风的手稿,继而问道:“这件事我本不该问的,但我毕竟是豆丁的先生……敢问宋公子在书院究竟发生了何事?”
“唉。”宋卫风揉着额角长声叹息。
周自言写的诗词自然是好的,起码比宋卫风自己写的要好。
但宋卫风还是不愿意用别人的诗词来作弊。
只是这场诗会是众学子之间交流感情的最佳场合,他都参加第一场了,没必要避开第二场。
所以他还是去了。
没想到那几位同窗变本加厉。
打闹的时候故意推翻了他的桌案。
把他放在桌案下的,属于周自言的手稿拿了出来。
“我说宋卫风,你这不是写好了吗?怎么,提前准备了?”
经常带头欺负宋卫风的同窗举着皱巴巴的宣纸,高调念出周自言写的诗词,“……独下西河楼,欲饮无酌亲。宋卫风,这是你自己写的吗?”
另一人紧跟着帮腔,“这字迹和风格和你平时的作风相差甚远,宋卫风,你怕不是偷了别人的诗稿故意来诗会出风头的吧?”
“宋卫风,读书人当高风亮节,怎么能做如此龌龊之事!”
不让宋卫风辩解半句,几个人上下双唇一碰,就把宋卫风的罪定死了。
仿佛他就是偷了别人的东西来为自己出风头一样。
大家听完两首诗,再看宋卫风的目光,隐隐有些改变。
这两首诗的水平远高于宋卫风。
甚至也高于在场大部分学子的诗词水平,确实有些蹊跷。
但宋卫风平时安安静静的,不至于要去偷别人的诗稿吧?
“住口!这当然不是我的东西,但也不是我偷来的,若不是你们打翻了我的桌案,我也不会让你们看到它!”宋卫风气急,收拢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胸口一股郁气强压不下。
领头之人得意洋洋,甚至把诗稿藏入怀中,挑衅宋卫风,“你说是就是吗?等会夫子来了,我们找夫子辩一辩就知道了。”
宋卫风深深呼吸,“我说了,那不是我的东西,先把诗稿还给我。”
“这可是脏物,怎能还你?”领头之人一口一个‘脏物’,彻底点燃了宋卫风的怒火。
宋卫风已经一忍再忍,没想到换来的居然不是别人谅解和温柔。
既然如此,那他也无所谓了!
在来春六巷之前他一直在家里干农活,身体比面前这帮只知道读书享乐的人健康许多。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原本叫嚣的人像小鸡仔一样龟缩在宋卫风面前。
傲慢的脸上一改往日的嚣张,连唇角都害怕地颤抖。
“宋、宋卫风我告诉你!你一旦动手,这个书院是容不下你的!你可想好了!!”
“就、就是!你别忘了你可是个哥儿,动手打人可是会记到你的户籍上去的,到时候连嫁娶都小心被人嫌弃!”
宋卫风活动了两下手指,清脆的骨节碰撞声刺激地所有人一激灵。
揪起领头人的领子,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本就冷淡的声音此刻更是听不到一丝温度,“怎么,你们不是一直让我回家嫁人吗?好,我今日便揍了你们回家嫁人。但是在此之前我要让你们牢牢记住我宋卫风,不是任人欺负的。”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宋卫风的拳头毫不留情落到了手中人脸上。
“啊!!”只一拳,挨打的人立即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一拳又一拳。
不管求饶声多么大,多么凄厉,宋卫风眼睛都未眨动一下。
自从来到马鸣书院,宋卫风便一直受这些人欺辱。
他本以为时间一长,同窗之间熟悉了便好了。
可他始终没能等来别人的善意。
既然如此,那他还忍让什么。
就是可惜老爹给自己交的束脩。
回家以后应当早日出去做工把束脩挣回来。
宋卫风仿佛被怒火缠绕,谁来都挡不住他的愤怒。
周围的同窗见此现状也不敢上前帮忙拉架,生怕波及到自己身上。
完美践行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准则。
等夫子等人收到消息,急忙赶来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被宋卫风打得鼻青脸肿。
当然,宋卫风的脸上也挂了彩。
右侧脸颊肿起好大一块,嘴角还破了皮,几道血迹顺着唇角落到下颌上。
听到这里。
周自言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宋卫风的右侧脸颊。
那里已经不见红肿,但仔细看看,还能看见一点青紫。
宋卫风察觉到周自言的目光,“学生已经自行处理过了。”
被周自言那双清透黝黑的眼睛注视,右手慌乱地挡住受伤之处,自嘲一笑,“不过还是他们比较惨,谁让学生这么五大三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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