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三个大肉包,只是因为宋豆丁没有那么多银钱,只能换成大肉包。
不然可能不会有人上门。
听完这一手操作,周自言只能再次捏住宋豆丁的发髻,“你这小孩,小心眼子怎的这么多。”
年仅七岁就这么大胆,难不成他误打误撞真的收了个好苗子?
宋豆丁摸出自己瘪瘪的钱袋子,把钱袋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只能找到一点没有收好的线头。
“我所有的银子都花光了。”
宋豆丁委委屈屈把两条细细的小眉毛皱成倒八字,“在先生之前,来的人一看我是个小孩,全都看不起我,让我回家找我爹出来。哼,我才不会让我爹知道呢。幸好,还能遇到先生。”
周自言笑笑,又手痒,捏捏宋豆丁的发髻。
宋家只是简单的二进小院落,穿过古朴简单的长廊,便是宋家的正堂。
正堂收拾的干干净净。
许是为了增添一些书香气息,正堂左右窗户皆挂楹联。
只是挂屏与书画屏条,并没有按照对称的方式摆放,全都挂得满满当当。
数量太多,字画的水平也参差不齐,反而不美。
二人在门口站住。
宋豆丁表情严肃,“先生,我和你说哦,我爹以前在村子里是种地最厉害的。”
“嗯?”
周自言不解,宋豆丁这是想说什么?
“我爹这几年跟着商队到处跑,还学会了很多自保的本事。”宋豆丁又说,“我爹长得像大树一样,又粗又壮……先生,你耐不耐打啊?”
“……”周自言眉峰挑起,他好像明白了。
堂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宋豆丁,给老子滚进来!”
父爱如山。
这声怒吼吓得宋豆丁连滚带爬地跑进去,一边跑一边哭:“先生,先生我先进去了,待会一定要救我啊!先生啊!”
宋豆丁跑着跑着,左脚绊右脚,鞋子还跑掉了一只。
周自言还未授课,已经背负起老师的职责,背着手捡起小鞋子,亦步亦趋跟在小孩身后。
小胖崽如此活泼跳脱,是个惹祸的好苗子。
第4章
宋父果然像宋豆丁说的那样,手持一根烧火棍,站在宋豆丁身前。
宛如一棵矗立的大树,死死挡住宋豆丁逃跑的路线。
“宋豆丁!你胆肥了是不是?”宋父粗犷又雄厚的声音震得宋豆丁腿软软,“俺昨天刚和你说要找认字先生,你今天就敢串通你文秀姐,瞒着俺自己找是不是?!”
宋豆丁跪在地上,旁边还跪了一个侍女装扮的女子,大概便是宋父口中的‘文秀’。
眼看着宋父的烧火棍子要落到自己屁/股上,宋豆丁立刻扯着嗓子大喊:“先生,救我!!”
宋豆丁的叫喊凄厉又震撼,结果宋父只是掏了掏耳朵,手中的棍子便毫不留情落到了宋豆丁的屁/股上。
“老子让你再叫唤,从小到大一犯事就叫唤,俺告诉你,你哥今天不休沐,这家里没人能救你!”
“现在就敢串通大人欺骗你老子,等你再大大,是不是要直接把你老子赶出家门去啊?!啊!”
“爹啊!爹啊!豆丁错了!豆丁认错啦!”宋豆丁躺在地上,左滚又爬,机敏地躲着宋父的棍子。
宋父打了四五下,愣是一下都没打到宋豆丁身上。
旁边的侍女跪拜在宋父身前,为家里这个皮猴子求情,“老爷,老爷,您饶了小少爷吧!”
宋父面目犁黑,身材高壮,看着颇有气势。
现在一家三个人,两个都在地上哭哭啼啼,弄得一家之主宋父像个坏人一般,气得宋父差点晕过去。
他明明是在教训家里的倒霉小孩,怎么像话本里冷酷无情的土匪一般?!
宋豆丁抱住自家老爹的大腿,苦苦哀嚎,“爹,爹别打了爹,先生还在呢,爹,你不能让孩儿没面子啊爹!”
他刚刚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现在整个小胖崽都脏兮兮的。
圆润的鼻头还染了一点泥土,看着可怜又可爱。
“先生,什么先生,你自己在外面胡找八找,俺还没和你算账呢!”宋父气上心头,举着棍子又开始打。
“啊!”
宋豆丁哀嚎。
从记事起他就一直在挨打,平时的老爹只要他撒撒娇就能混过去,今天的老爹怎么这么难缠,看来屁股一定要开花了。
愁啊!他爹什么时候才能不揍他啊!
周自言塞好宋豆丁的鞋子上前一步,甩开袖子牢牢把宋豆丁挡在身后,“宋主翁,在下周自言。豆丁虽然行事有些草率,但是俗话说得好,‘卑幼有过,慎其所以责让之者’,豆丁才七岁,教育他当要慎之又慎才行。”
声音起初并不大,但温和有力,说到后面逐渐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所谓爱子七不责,首先便是对众不责。豆丁天性聪敏,您方才一番管教,足以让他记忆深刻。主翁,过犹不及,再过苛责反倒可能会让豆丁以后对您心怀恐惧。”
一番话语娓娓道来,宛如一盆凉水浇到宋父头上。
宋父捏紧手里的棍子。
这几日在商队里受的委屈无处发泄,回家后听说宋豆丁又一次私自行事,直接怒上心头,抄起厨房的棍子就等在堂前,打算给宋豆丁一个教训。
确实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让先生看笑话了。”宋父把手里的棍子扔到一旁,目光落在这位自称‘周自言’的人身上。
周自言这上前一步护住宋豆丁的举动让他颇为意外。
在他印象中,读书人总是高高在上,事不关己,这人却敢主动护住自己的儿子?
不过这番举动,宋父很满意。
他需要一个能时时刻刻把宋豆丁放到心上的先生,而不是那些事不关己的读书人。
宋豆丁躲在周自言身后,抽噎着偷偷瞧自己爹,拉起侍女姐姐的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文秀姐,我哥今天真的不回家吗?”宋豆丁悄悄询问。
文秀目不斜视,轻声回应道:“大少爷今日有诗会,要待两日呢。早前托了信儿,说今夜不回来了。”
“怎么偏偏是今天。”宋豆丁噘嘴,“要是我哥在家,我绝对不会挨打……”
他哥虽然管教他的学习也很严格,但是平时最疼他,有哥哥护着,爹的烧火棍才不会落到他身上!
文秀观其形势,推搡着宋豆丁离开。
宋豆丁心领神会,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宋父邀请周自言进内堂说话。
文秀一身翠绿侍女服,备好茶水后便退到宋父身后,沉静又优雅。
宋父身材高大,却长了一张宽厚的面容,粗黑的眉毛透着一股淳朴的味道。
他没读过书,刚才周自言说的那些话,宋父只听懂了后面的。
前面那个什么‘卑幼有过’‘爱子七不责’更是听都没听过。
宋父忍不住追问道:“不怕先生笑话,俺……我老宋家以前都是地里种田的,从没上过什么学堂,您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爱子七言,是什么啊?”
宋父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学堂,可在子女教育这件事上,周自言看得出来,宋父比谁都用心。
周自言浅浅解释道:“这个论据出自《呻/吟语》,爱子七不责全文是‘对众不责,愧悔不责,暮夜不责,正饮食不责,正欢庆不责,正悲忧不责,疾病不责’,意思是责备孩子有七种情况不应该责备,在众人面前时,孩子已有愧疚之心时,进餐时,欢庆时,悲伤时,生病时,都不予责备。”
“后面还有为子五不怨。主翁若是感兴趣,可去巷口西北方的书摊寻来一阅。”
“哎,哎。”宋父连连摆手,他深知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俺……我从小就不认字,后来跟着商队到处跑,现在也不过是能认识一些常用的字词,要是让我去认真读书,估计连第一页都读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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