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言拾起桌上网巾,先用网巾束发,“正冠,便是要将头发全部抹到网巾内,不能让一绺头发遗落在外。”
有头发在外面,是为散漫之行,要是让林相公见到,一定会指着鼻子骂人。
再带上束发冠,往上一绷,人的精气神便出来了。
“朝服有很多层,所以要一层一层穿。”周自言拿起桌上一件直领大襟右衽衬袍,“这个是衬袍,是最里面的衣服。”
然后再拿起一件白纱衣,“穿好衬袍,再套白纱中单。”
白纱中单领、襟、袖口均绣深青色缘边,意为沉稳,自然之气。
朝服形制为上衣下裳。
在大庆,朝服并不区分男女,所以下裳都是赤色罗裙,外绣青色缘边,与上衣的中单配色一致。
“……”说实话,穿到现在,周自言已经累了。
顾司文起初还极有兴趣,可看到现在,他只觉得累得慌。
“怎么这么多啊……穿这么多层,要多少时间啊?”
怪不得他爹每天起床那么早!
文昭也深有同感,而且感觉穿这么多,走起路来都慢了。
可穿到现在,还未结束。
桌案上还摆着八件配饰,周自言叹气,认命地拿起一件赤罗敝膝系到罗裙之外,“这个是敝膝,上窄下宽,顾名思义,就是挡膝盖的。”
敝膝在前,大绶在后。
“大绶,你们应当见过吧?大绶的图案与官员品级花样相同。”周自言说着穿戴好腰后的大绶,“大绶之下坠着流苏小绶,中间还有各种绶环。”
说着,周自言抬起大绶。
从前他穿得是云凤锦绶,现在么……只能穿这个四色盘雕绶带了。
大绶穿好后,用大带箍紧腰身,再带上革带和玉佩。
革带的带胯也分品级,品级不同,用料也不同。
一品为玉带,他这个五品小官,只能是镀金革带。
玉佩与革带相同,三品以上是玉,四品及以下则为药玉。
两套玉佩,分别带于革带两侧。
穿好这一切,周自言于镜中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又要穿着这一身去上朝了。
“……”顾司文惊讶发现,当周表兄穿好朝服后,周身气势都截然不同。
好像……好像在转瞬之间,便从一个普通进士,变为像他爹一样的朝廷命官。
这便是朝服么?
这便是先贤所说的‘正衣冠’么?
原来……一身衣裳,便能让人有如此大的变化!
周自言又拿起桌上最后一样,五品官员所带的三梁冠,覆于头上。
调整好位置,与之前的束发冠合二为一。
如此,一套完整的朝服便穿好了。
“行了,你们自个儿玩吧,我先走了。”周自言算算时间,从国子监坐马车到皇城殿外,刚好卡着时间去点卯。
……就算迟到一些,他现在这个五品小官,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周自言想的十分美好,所以在路上还买了两个包子。
一手一个,啃着走到集合之处,正好又踩着点。
再慢一些些,便算作迟到。
前边大臣们正在一个一个点卯,还没轮到周自言。
周自言手上包子还剩一口,刚想塞到嘴里,就听到耳边一声大喝:“点卯之时还不站好,如何能当百姓表率!”
“……”
好熟悉。
周自言咬着包子回头,果然,身后站着的,正是怒气值拉满的林相公。
林范集这是看到他在点卯的时候吃包子,又愤怒了。
林范集的声音不算低,自然引来其他大臣的好奇注视。
在看到和林范集相对站立的人时,几位当朝老臣无不摇头叹息。
“这两个人,怎么又对上了?”
“不知道今日又要吵多久……”
“这小子为何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待着,林相公为何就不能放弃这小子!”
“孽缘,这就是孽缘啊!”
而其他刚刚入朝的年轻人听来听去,心中谜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周状元他们自然是认识的,如今周状元啃包子被林相公抓住,他们都忍不住为周状元捏一把汗。
可听着周围老臣们的话语,他们又觉得不对劲。
谁啊!这说的都是谁啊!
为何这些老臣好像都见怪不怪了?
难不成只有他们这些年轻大臣什么都不知道吗!
第112章
“……”周自言就剩最后一口包子, 吃不到这最后一口,今天上朝都不安生。
于是他当着林范集怒火冲冲的注视下,慢吞吞放入嘴中, 咽下。
“……”林范集气急, 指着周自言鼻子骂道,“规章制度怎么说的, 点卯之时不能喧哗,不能散漫, 你——”
“可没说不能吃包子啊。”周自言把手揣到袖中,言笑晏晏站到队伍里,“林相公,你既然点了卯那就快去站好吧,下官这儿还要排队呢。”
前头张翰林也刚刚点卯结束, 他看看林范集, 又看看周某人, 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竖子现在是他门下的官员,理应听他的,让林相公指着鼻子骂算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 张翰林也揣着手走过来,“林相公, 翰林院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
林范集不可置信:“张翰林, 你现在和他都沆瀣一气了?”
“……那倒也没有。”张翰林摸上腰间酒葫芦,“不过这小子现在算翰林院的人,要说,也得老夫来说。”
“……”张翰林说的不无道理, 行走在外,林范集还是得给张翰林这个面子的。
狠狠瞪了周自言一眼, 林范集甩着袖子离开。
周自言站在张翰林面前,低眉顺目:“下官谨听教诲。”
结果张翰林闻了一下这里残留的包子气味儿,道:“下回也帮本官捎两个包子来。”
天天都起这么早,府邸小厨房的饭都吃腻了。
今儿就闻着这包子味喷香,得吃上一口才行。
张翰林拍拍周自言的肩膀,迈着四方步离开。
点卯是按品级来的,头几位大人品级高,点卯也在前。
现在和周自言一起排队的大臣,尽是一些生面孔,想来可能是这几年新上任的,或是刚刚调来入京的外地官。
他们看这位周状元竟然从林相公和张翰林手里全身而退,全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周状元……你胆子可真大啊。”
“是啊,那可是林相公和张翰林!天子近臣啊!”
“周状元,你是这个。”
有人捋起袖子,冲着周自言竖起一个大拇指。
周自言受之有愧,以袖掩面。
殿内站位也有讲究,王孙贵族在最前面,然后是一二三品大官。
四品往后就按照品级站,品级越小越靠近大殿门口。
所以像周自言现在这个品级的,刚刚好久在殿门口三步远的位置,待会一下朝,周自言觉得自己定能第一个离开大殿。
文官一列,武官一列,中间留出一道供人行走的行道。
周自言发现闵西镇与他一样,站在武官那列的最后位置。
这会儿还没上朝,众人还能小声交谈一会。
周自言便蹭到闵西镇那,互相一交流才知道,闵西镇因为他父亲的关系,在会试之后又去参加了一轮武举,现在虽然是同进士,但能跟着他爹进入京郊大营,做一众军爷里的文臣。
像闵西镇这样又能打又能写的人,最适合军营。
两
个人聊了没一会,敬宣帝便和詹公公从帘后走出来。
殿外钟声悠扬,上朝了。
周自言以前觉得古代上朝一定都是唇枪舌战,互相打机锋。
后来自己亲自体验了一回后才知道,原来他以为的上朝,只是他以为的。
大庆上朝有一套固定流程,最开始便是要敬宣帝撑着下颌,听各个部门的大臣汇报昨日工作和近一段时间的长期工程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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