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言:“当然可以,不过我现在住在国子监,里面应该空空的。”
周自言的府邸在内城,所以他租来一辆马车,先带着宋卫风他们去落脚的客栈,放好东西。
然后再从外城赶往内城。
外城是繁花经商之地,那内城便是肃穆贵族之地。
住在内城的人,除去王孙子弟和世家,便是那些与朝廷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大臣。
离皇城越近,便证明这个人越得天子看重。
从外城进入内城,大家明显感觉到,外面的喧嚣之声慢慢变得安静。
过往行人也多了许多腰间带刀的巡逻兵。
在外城能见到许多关外面孔和各地口音,而内诚里,不论是小摊贩还是城门守卫,全都是一水儿的大庆官话,没有第二种口音。
街道两旁的酒楼也不像外城那样红幡飞扬,还有各种小厮侍女站在门口吆喝,希望路过的客官能进楼一饮。
内城的酒楼,他们只竖起一道旗,证明这里是酒楼,然后便安安静静的,楼前也没有摆什么牌匾和吸睛物什。
这样的环境有些压抑,宋豆丁他们原本高兴的面孔逐渐变得严肃。
顾司文和文昭在内城住了十多年,早已习惯,所以顾司文还能掀着帘子一一向大家介绍,“你们瞧,那个酒庄是工部尚书他夫人娘家开的,因为背靠工部尚书,所以生意极为红火。就是他们年年都给张翰林送酒,让张翰林每天都在饮酒。”
“这个这个,这个珠宝商行,是宫里文贵妃娘家的产业。诶,就是文家的吧。”
文昭点点头,“若你们要去买东西,报文昭的名字便可,老板会酌情收价。”
说是酌情收价,可文昭是文家嫡系的继承人,能报他名字的人必定和文昭关系匪浅。
但凡有眼力见的人,都不会再要银子。
宋豆丁他们听着顾司文和文昭口里的‘工部尚书’‘文贵妃’等称呼,面容越来越紧张。
他们只是小地方来的举人,与这些达官贵人实在差距甚远,即便现在和顾司文他们同坐一辆马车,身上那股紧绷感还是无法消散。
周自言瞧见宋豆丁他们僵硬的神态,在心底叹气。
他能理解他们现在的不适应,但他们若是想留在京城,早晚就要接触这些人,这都是必经的事情。
不过现在么,还是让他们高高兴兴的吧。
“顾司文,少说些话,你不累么?”周自言打断顾司文的滔滔不绝,撑起额头,佯装困顿,“还有一小段路程,休息一会吧。”
“周表兄,是不是今天公务累着了?”顾司文看到周自言要睡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那你好好休息。”
马车里铺着一层垫子,还有松软的棉枕。
宋卫风忙拿起一个棉枕,想让周自言枕着休息。
谁料周自言抛弃了柔软的棉枕,直接抱着胳膊靠到宋卫风肩膀上。
宋卫风常年练武,哪怕是个小哥儿,身段也并不柔软,肯定比不上棉枕舒服。
但周自言就觉得这个硬邦邦的肩膀,透着温热,还有熟悉的味道。
只靠上去,他便真的开始昏昏欲睡。
不消一会,周自言真的困过去,手臂垂落,暗红色公服的袖子盖过他和宋卫风的半截身体,隐秘暧昧。
宋卫风能感觉到周自言舒缓的呼吸打在身上,他换了一个坐姿,让周自言靠得更舒服一些。
马车平稳前进,大家都不约而同消下声音,闭目养神。
顾司文这一天时间,都不知道惊讶多少回了,可他看到眼前静谧的一幕,还是觉得心里颤动。
他知道周表兄身上藏着秘密。
这个秘密许多大人都知道,连他爹都知道。
但他们都三缄其口,不让更多人知道,包括他和文昭这样的小辈。
不过他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周表兄能和许多大人如此亲密熟稔,他的过往一定不同寻常。
从领了官职开始,周表兄就在在国子监翰林院两头跑。
一来一往,风雨无阻。
他这位周表兄就表现出非凡的执行力,不论遇到多么麻烦的困境,周表兄总能冷静地解决,然后获得一片称赞之声。
陛下的各种赏赐更像不要钱一样被抬到国子监。
不过陛下总会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由头来犒劳周表兄,既不让周表兄吃亏,也不让别人眼红,顺便还能给国子监长长脸。
顾司文觉得,郑祭酒爱死周表兄了。
不过他时常觉得,周表兄可能是铁做的人,不然怎么会这么无坚不摧。
今天看来,原来他累了的时候,也会依靠别人。
周表兄还是活生生的人嘛。
马车停下,众人依次离开马车。
宋卫风站在原地,往四周看去,却突然在道路尽头,看到一座巍峨的朱门城墙。
城墙外还有一众侍卫严阵以待,每每有路过的人,但凡靠近一些,都要被叫住盘查一番。
那个地方,宋卫风其实有些印象。
那里是皇城。
原来周大哥的府邸,与皇城在同一条道上,一头一尾衔接着。
“夫子,你的府邸好大啊。”宋豆丁站在院落门口,站到两座石狮子旁边。
他觉得自己已经长高很多了,可还没有这两个石狮子高。
敬宣帝把府邸还给周自言的时候,已经提前找人清扫过这里。
虽然里面那些生活寝具都没了,但大家走进去时,不会看到一个破败的院子。
假山流水,连廊长亭。
宋豆丁幻想过的大宅子景象,全都在这座府邸里出现。
他们几个小少年手拉着手,奔跑在这座空落落的宅邸,无限的笑声回荡在层层院落中,意外给这座宅邸带来许多生气。
顾司文和文昭都是官家子弟,对于这条道上有哪些人家全都门儿清,所以在看到宅邸的第一眼,立刻明白过来周表兄的真实身份。
“表兄……”顾司文掌心发麻,总觉得眼前这一切不真实。
原来周表兄,就是那位总宪大人。
难怪他爹那么了解周表兄,还总是对周表兄讳莫如深的样子!
他们既是同窗,又是同僚,能不了解么!
文昭也紧抿唇角,“……”
他心情极为复杂。
文家作为氏族宗族,对总宪大人的态度绝对称不上温和。
他家中甚至还商讨过,如何让总宪大人放弃那些政策。
从各种利益出发,他们文家和总宪大人绝对是对立的。
可从文昭出发,他是总宪大人的学生,学到的也是总宪大人的知识……如此说来,文昭和总宪大人是一体的师生关系。
文家以后定会教到他手上,到那时,他该如何选择?
文昭看着院中负手而立的身影,掌心渐渐汗湿。
这座府邸被查封的时候,就被摘了牌子。
再还给周自言的时候,门上也没挂牌子,所以现在是一座无名府邸。
周自言和宋卫风踩着院中积攒的落叶和泥土。
嗅到府邸有些干燥、粗糙的土腥味。
“卫风。”周自言摊开掌心,里面放着一把长溜溜的钥匙,“这是这里的钥匙,你拿着吧。”
“……”宋卫风抬眉,“这是为何?”
周自言拉起宋卫风的手,把要是放到宋卫风掌心,再把他的手卷起来,“早就该这么做了。”
“我一直等着你们来,咱们好好规划一下,重新布一下局,这么大的府邸,肯定能分给他们一人一间厢房。”
这座宅子可以说是他来大庆第一个家,对他意义非凡。
所以他愿意把这座府邸的钥匙交给宋卫风。
“……”宋卫风感受着掌心钥匙的形状,同样感受到周自言沉重的心意。
现在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个,和清寂的风声。
宋卫风挑起一边眉眼,薄唇弯弯,“周大哥,你这是把全部身家都交给我了么?”
周自言描摹着宋卫风的眉眼,低下头,声音软如天上飘过的烟霭,“我总觉得所有事情都要顺其自然……其实我在心里,仍在偷偷暗自盼望能和你有一个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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