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敏锐的从神像手掌的动作轨迹中,判断出神像马上就要进行下一波攻击,长枪很快就会再次向他扫来,不将他从神像头顶扫下去不罢休。
原本燕时洵选择在之前神像手持巨斧弯腰攻击的时候,借助着神像的手臂肩膀直接落身在神像头顶,是因为在神像攻击他时,他并没有慌张,反而反应迅速的借助着神像与他近距离接触的瞬间,快速看清神像的构造,并计算出了神像大概的攻击力和会使用的攻击方式。
那个时候他就判断出,神像在力量十足的同时,也失去了敏捷的特性,无法进行太细致的动作,并且因为铸造神像的金属过于笨重,使得神像的动作迟缓,存在很大的视野死角。
在他失去了法决力量的现在,不适合以毫无防备法器和攻击武器的状态,正面迎击一个邪神足有数吨的攻击。
所以燕时洵才会直接跃上神像头顶,借助着视野死角来隐匿自己的身形,想要在这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看清神像的动作和攻击模式,借此找出神像的弱点,在适当的时机出其不意发起攻击。
然而,那个时候燕时洵忽略了天棚上一直没有动作的动物画像。
有了动物能从山神庙最上方俯视一切,充当神像的眼睛,神像转身不便、视野死角过大的缺点就被弥补了上去,相当于敌人有两个,不再利于燕时洵使用这样的战术。
如果他再继续站在神像头顶,只会成为对方的标靶,反而方便对方进行攻击,彻底落入了被动之中
于是燕时洵当机立断,抛弃已经无效的方法,准备化被动为主动,借助神像的力量成为自己的力量,主动出击。
他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处于低消耗的平稳中,呼吸声微弱得几乎被掩藏在神像发出的声音之下,融入雨声中,让任何东西都无法通过他的呼吸频率来判断出他的状态。
然后燕时洵的眼眸死死的盯住神像手中的长枪。
在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视线中,神像手中再次高举起的长枪,变成了一帧一帧的慢动作,空气中也残留着运动轨迹,让长枪还没等抵达他的身前,他就已经提前判断出了长枪将要落下的位置。
燕时洵的身躯微微前倾,全身流畅有力的肌肉张弛有度,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腰腹部和双腿上。
他就像是黑暗中顶级的掠食者,耐心而无声的专注注视着自己的猎物,等待着时机到来的那一刻。
终于,长枪接近了神像头顶,眼看着就要狠狠撞击上燕时洵的双腿——
就是现在!
燕时洵眼神一厉,脚下的马丁靴直接一蹬神像的头颅,借力冲飞跃身而起。
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被空中高速吹刮过的风拢到脑后,露出他漂亮的额头和过分明亮锐利的眼眸。
而他的衣角被风吹起,猎猎作响。
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兵天将,爆发出的惊人气势和狂暴力量,足以镇压任何魑魅魍魉。
燕时洵有力的腰腹部让他能够在空中细微的调整着身姿,他的双眸一直锁定着长枪,大脑飞速运转,从弧度与运动轨迹中计算着自己的落点。
腾空感并没有让他有所慌乱,他仿佛天生就应该翱翔于苍空之中。快速从身边吹刮过的风和失重的降落感,反而让他将激增的肾上腺素全部转化为了酣畅兴奋的战意。成为令对手颤抖恐惧的,比恶鬼还要凶残之人。
在头顶扫了空的长枪抡了个圈,在惯性之下重新向下走,呈现出将要回到神像手部位置高度的趋势。
就在这时,一直从空中快速坠落的燕时洵,借助着长枪下落后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直接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握向长枪。
终于——
燕时洵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稳稳的握住了长枪。
神像只觉得手中的触感忽然发生了改变,困惑的向下看去时,就正对上了燕时洵那张俊容。
燕时洵咧开了浅红的唇,似乎在向神像和神像头上的动物挑衅。
然后,他一脚蹬向神像的腹部,马丁靴坚硬的鞋底和神像金属的身体相撞,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燕时洵借力发力,他深吸一口气,双臂骤然发力,竟是直接从神像手中抢夺走了长枪。
重重落在地面上。
燕时洵从双膝弯曲卸掉缓冲力度的姿势中,缓缓站起身。
他手持长达三米的金色长枪背于身后,修长的身躯站得笔直,充斥着酣畅战意与狂气的面容毫无惧色,微微仰首看向神像和天棚上的动物,笑得肆意。
“现在,我们可以面对面的打一架了。”
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傲然和嘲讽笑意,在瞬间安静下来的大殿里,掷地有声,气势锐利如乍破银瓶。
“怎么能攻击手无寸铁的柔弱之人呢,你有两柄武器,我赤手空拳,打起来多无聊。”
燕时洵笑得张狂:“现在你有,我也有,这才叫公平。”
“装神弄鬼的东西,来吧,让我看看胆敢冒充山神甚至对附近村子下手的,究竟是什么阴沟里的东西!”
燕时洵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一圈圈回荡。
张狂,却有足够支撑燕时洵张狂的底气和力量。
无论是怎样劣势的困境,燕时洵都从来不曾怀疑过他自己。
就算从他身上拿走法决符咒,拿走请神问神的能力,就算一层层将他所有曾经所学过的知识全部剥夺,他也从不畏惧。
——身为人,能够震慑邪崇的,从来就不是那些外力!
而是他大脑里的思考,锤炼磨砺的身躯,和从来没有动摇过的意志。
从十几年前,他脚下的路就已经足够清晰和坚定。
燕时洵的眼眸明亮如刀锋雪光,好像哪怕有邪崇与他对视,都会被他割伤。
而正殿四周墙壁上的壁画人物,都被这接二连三打破常规认知的情形惊吓得目瞪口呆,愣愣的站在壁画中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有一些村民原本还兴奋的举手叫好,为神像助威,却没想到,神像不仅没有将燕时洵这个在他们眼里不敬神的外乡人锤死在当场,却反而被燕时洵夺了武器。
他们举向空中的手都僵住了,茫然四望,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人,也可以反抗神吗?
这一刻,许多村民心中“山神是无所不能的,只要反抗就会死”的观念,轰然倒塌。
长达十几年,一直笼罩束缚住了很多村民们的阴影,露出了裂缝。
从里面透出了光来。
而那个原本跑过去想要为燕时洵指明着什么的年轻妇人,在看到这一幕时,眼里的光愈发明亮。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渴求的安稳结局,嘴边扬起的笑压都压不下去,泪水却违抗她心情的从眼里流了出来。
哭哭笑笑,全是苦涩。
——魂魄早就没有了肉身,又哪里有泪水呢?
都是没有消散的执念和怨恨,化成了泪水而已。
神像似乎被这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情景惊呆在了当场,它愣愣的看着自己一只空荡荡没有武器的手掌,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天棚之上色彩艳丽的动物,也惊呆了。
那张狰狞猥琐的脸上怒气卡到了一半,呆愣着,反倒像是个滑稽的小丑。
从来,从来没有生人,不!就算是恶鬼阴差诸多邪崇,也从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从“神”手里,抢走“神”的法器!!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敢!
他是怎么做到的!!
半响才回过神来的动物被气得不轻,扯着嗓子疯狂尖啸,就连它巨大肥硕的身躯上,一层层肥肉都在颤动,状若疯癫。
燕时洵却完全没有被动物这副模样吓住。
从神像手里抢来的长枪在他背在身后的手里转了一圈,流畅而轻松的挽了一个枪花,丝毫没有因为长枪过长过粗的尺寸而受到影响。
足有三米长、几百斤的长枪在他手里,就像本来就是他的武器那样趁手。
“羊癫疯了吗?”
燕时洵低低的笑着,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蔑视:“哦不对,我忘了,你不是羊。羊羊那么可爱还好吃,怎么是你这样东西比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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