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会听到。
那骷髅伸出残缺破损的手掌骨,似乎想要扒着围墙爬上来。
但它的手骨刚落在围墙头上,就像是触电了一般立刻缩回了手,整具骷髅都猛然向后仰去,消失在了围墙头上。
像是跌下了围墙。
“砰……”
“砰……”
安南原能清晰的听到自己胸膛里心脏的跳动。
好半天,他原本因为恐惧而大睁的眼睛,才迟缓的眨了下,慢慢的回过神来。
他喘了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就要转身赶紧躲回厨房里。
这种时候,只有光亮和人群能给他安全感。
但是刚一转身,安南原就猛然对上了黑暗里的一张惨白的人脸。
那人脸上蜿蜒着血泪,眉头紧皱着嘴巴却咧得老大,一直到耳根下面,似哭似笑,跌跌撞撞,怨恨人间却又绝望。
可是那双浸泡在血液里的眼球,却是没有瞳仁的全白。
恨自己识人不清,恨世人冷血残忍。
安南原倒抽了一口气,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差点被地上的势头绊倒跌坐在地面上。
但这时,那黑暗里的人脸却忽然说了话。
“安南原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那声音让安南原感到耳熟,却因为那声音夹杂着无机质的寒冷和距离感,而让他一时想不起来这声音到底属于谁。
说着,那黑暗中惨白的人脸就向前飘来,向安南原靠近。
安南原这下被绊了个结实,直接跌坐在地面上,仰头恐惧的看着那张人脸幽幽靠近。
在那一刻,安南原心中想到的,只有他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的人头气球。
直到那人脸出现在从建筑里投出的光芒之下。
安南原这才忽然看清,那哪里是什么人头气球。
分明是穿着一身黑衣服的杨云。
“没事吧?”杨云惊讶,向跌坐在地的安南原伸出了手。
第93章 喜嫁丧哭(24)
马道长正和滨海市官方在一起,在为滨海市秋季将要到来的台风做准备。
燕时洵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满座重要人员的会议,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马道长皱了皱眉,本以为是哪个想要拜托他做科仪的人,不知道从哪里翻到了他的私人电话号码打了过来。
但是当他掏出手机想要直接挂断电话时,才看到了来电联系人的备注,忽然发现是燕时洵打过来的。
他果然从会议桌上起身,在向与会人员表示这是一通必须接听的重要电话后,离开了会议室。
“难得燕师弟打电话找我,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师兄帮忙吗?”
马道长笑得很开心,问道:“没事,燕师弟你尽管说,师兄绝对能帮你办得明明白白。”
且不说燕时洵是海云观百年来天赋最高的李乘云居士的亲传弟子,海云观现任高功、辈分与实力最高的李道长极为看重的师侄,出身和身份辈分都极高,让马道长无法无视燕时洵。
光是燕时洵上一次在野狼峰解救出了数量庞大的被困村民的魂魄,送他们前去往生或接受惩罚,解决了马道长长达二十年的心病,让他的修行和感悟都在突破了心病带来的瓶颈后一日千里的事情,也让马道长对燕时洵很是感激,发自内心的愿意帮燕时洵解决难题。
私下里,马道长也屡次向自己的徒弟感慨,海云观在另一个方面上也算是合了道义,道法自然,无为而治,观中子弟都活得超脱凡俗,自然自在了。
前有上一辈的李乘云居士放弃海云观住持的位置,云游四方遍学天下。
后有乘云居士的徒弟燕时洵毫不在乎海云观如今的高超地位,丝毫没有认回海云观出身的意图,坚持继续在外用双脚丈量天地,捉鬼驱邪还民平安,坚守自己的道心。
那时,从野狼峰回到海云观之后,马道长也向老道长叹息道:“可惜了,如果燕师弟愿意回到海云观,一切俗物都不会是他的阻碍。虽然乘云居士不在,但道观中的手札藏书,还有师兄弟们的帮助,燕师弟的修行会在这里更上一层楼。”
但老道长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瞥了马道长一眼,平淡道:“不,燕时洵所坚守的,正是他的道。”
“你以为走街串巷,为需要帮助的人驱邪捉鬼,却只收取低廉的报酬保证生活,这样对待生命的态度,是燕时洵傻,在浪费自己难得的天赋吗?你错了,这正是,入世。”
海云观历来就有入世下山的传统。
在百年前,所有道士倾观而出,利用自己所知道的药理知识、武功身法等帮助受苦难的民众,毫不手软的对抗罪孽。他们明知四周危险重重,却都毅然奔赴已知的死亡,没有半点犹豫和畏惧。
最后当一切结束,大地重新绽放生机时,道士们却十不存一,大多都以身殉道,死在了各处,连尸骨都可能曝晒在旷野无人收。
亲身经历了那个时代的老道长,比马道长更加能够体会到“道”本身,对于修行者的意义。
“我们与命抗争,却也取法自然,与天地人光同在。但也正因为此,我们才与生命同在,天地人,皆在我心。我行之路,既是我道,我行之处,皆是我法。”
“燕时洵所做的,就是他的修行。你以为道观里的典籍手记是什么?就是燕时洵这样的人为后世愚笨子弟留下的,帮助后世子弟开悟的东西。但燕时洵何须这些?他与民同在,与生命同在,即便神明作恶也毫不手软。天地大道,已经倾向于燕时洵。”
“他是大道崩塌将倾后,天地间的奇迹。”
老道长淡淡的向马道长说道:“你拘泥于有形之物了。但天地大道无形。”
在那一晚谈话后,马道长满心愧疚。
也正因为老道长的那番话,所以马道长得以沉下心来,抛开燕时洵身上所有的外物光环,只看着燕时洵自己本身,观察并分析燕时洵在规山和野狼峰所做的一切。
因此,马道长一直被俗务和愧疚裹挟而不坚定的道心,重新落定了下来。
他一跃突破了自我,终于从野狼峰带给他的长达二十年的瓶颈中,挣脱出来,得以窥见广阔天地。
所以,虽然这些改变都在自我之中悄然发生,其他人并无察觉,至于远在数百公里之外参加综艺节目录制的燕时洵,更是不知道马道长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马道长还是对燕时洵带来的帮助十分感激且敬佩,极为重视燕时洵的存在。
接通电话就想说话的燕时洵,因为马道长扑面而来毫不加掩饰的热情,直接卡了壳。
燕时洵:“……?”
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呢?
燕时洵的心里有些疑惑,但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于是直接将疑问压在心头,准备等以后有时间再细细向马道长询问。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马道长,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做。事情我已经和告诉官方负责人了,他也会派人前往,到那时,请你带着那人,和官方的人一起前往向南地区的家子坟村。”
燕时洵的语气严肃,语速极快的向马道长简单说明了陈警官的事情,并将陈警官所在的地址告诉了马道长。
马道长越听,眉头就越是紧皱,在听到燕时洵说起那个失踪女学生的事情时,更是在走廊里暴喝了一声“畜生!”。
会议室里的人俱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喝吓得下意识一抖,然后默默将会议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向走廊看去。
“燕师弟你放心,陈警官那里就交给我了,你不用再担心,我会处理得明白。”
马道长皱眉,严肃道:“至于燕时洵你说的家子坟村的事情,虽然我之前只是听宋道长说起过,并没有插手参与,但是我会留意任何与家子坟村相关的情况。等明天我到之后会与宋道长他们汇合,节目组的人就按照你说的,交由我和宋道长来保障安全。”
“如果那里确实有邪祟存在,那么除非我死,它们别想要伤害到节目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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