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红色映衬着他骨节漂亮分明的手指,像是血液飞溅而上,却不显得妖异,而是显露出了绝对力量的美感,令人无法控制的被吸引,却又畏惧。
江嫣然也被吸引住了,忍不住低下头看向燕时洵的举止,看他利落的掀开了木盒的盖子。
少女的脸色微变,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而燕时洵手扶着木盒盖子,也愣在了原地。
那木盒里放的,压根不是什么陪嫁,而是一箱石块。
嫁女的人家,没有为新嫁娘准备哪怕一丁点陪嫁!
身边传来的锣鼓声音唤回了燕时洵的神智,他迅速回神,将木盒盖子放下后都来不及重新将红布扎起,就赶快去查看旁边的其他盒子。
石块,石块,石块,还是石块……
整个堆放在嫁妆里的木盒子,一点值钱或是实用的东西都没有。
是新嫁娘的父母长辈不喜欢她,还是觉得没有准备的必要?
然而当燕时洵转而看向从外面抬进来的聘礼时,那些刷着黑漆的木箱整齐的堆放在院子中央的一口井旁边,木箱个个方正,上面还印着金漆的纹路,看起来大气又贵重,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看来刚刚江嫣然问他的时候说的没错,新嫁娘的身份普通,但新郎官的身份却不然。那些村民甚至是请来奏乐的乐人,都是因为新郎官才出现在这里。
燕时洵缓缓直起身,低声向旁边的江嫣然问道:“新郎官……是谁?”
江嫣然眨了眨眼睛,目光从燕时洵的手指上收回,笑着看着他道:“这么着急的想要知道新郎官,好人燕时洵呀,你是恨嫁了吗?”
“你也想身披喜服带凤冠,喜帕一落扶上轿子,与你的新郎官成亲吗?”
燕时洵挑了下眉,没有顺着江嫣然的话说下去,而是反问道:“你之前问过我,有没有可能是新郎官的身份高,才会让这里如此热闹。现在我想,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而村子里称得上是身份高的,也无非就是族长,宗老。但是刚刚我听那边年长的媳妇说,新嫁娘原本配的是宗老家的儿子,却又被代替她姐姐出嫁给了现在的新郎官,就算是宗老也抢不过。在村子里能比宗老的身份还高的,无非就是族长,还有……”
燕时洵语气顿了顿,声线阴冷:“被宗族视为保佑他们的存在,土地神。”
之前在与杨土闲聊的时候,燕时洵也状似无意的询问过杨土很多有关于家子坟村的事情。
因为在山上向下看时,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整个村落都靠近着月亮山的山脚,并且山脚处的房屋最密集,越靠近月亮溪反倒越稀疏,没有几户人家。
但一般在有水的地方,因为以前的技术不发达,无法将水运送得太远,又考虑到生活便利问题,所以一般都会围绕着水的附近来发展。
可家子坟村却反其道而行。
所以燕时洵也问过杨土,为什么家子坟村没有围绕着月亮溪发展。
那时杨土就告诉过燕时洵,因为在月亮山的山脚下,有着杨氏宗族的祠堂,还有被宗族供奉的土地神庙。
无论是家子坟村还是嘉村,都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不仅对族内的人借以说有祖宗托梦,并声称历代族长都是由土地神选定的,只有这样杨氏宗族才会被土地神保护。并且对外也很是相信并且尊敬那些风水大师,任何重要决定都会请风水大师来为村里看。
宗族的祠堂和土地神庙会建在山脚下,也是因为一百多年前请的风水大师说这里的风水最好,可以链接到月亮山的山脉上,从月亮山上吸取力量,反哺杨氏宗族。这样必定能够使杨氏宗族子嗣延绵,富贵不绝。
而为了沾染些好风水,族长和宗老也都纷纷在靠近祠堂和土地神庙的地方盖房子,可以说村里但凡身份高些的人,都住在月亮山的山脚下。因此,才会呈现出燕时洵所看到的一边人多一边稀疏的模样。
所以在刚刚听到那些婆婆媳妇的对话时,新郎官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
新嫁娘要嫁的,不是人。
是神。
人造的神。
“新嫁娘要嫁的,是土地神,对吗?”
人如何能嫁给神?是守着神庙独身过完一生,还是被那些庆贺的人送去到他们认为的神所在的地方?
燕时洵的眸光坚定而阴沉,淬染上的怒意让他的眼眸锋利而璀璨。
是能够将鬼神灼伤的灿烂明光。
江嫣然原本想要随意说出口的话,也就此卡在了嘴边。她仰头看着燕时洵的眼眸,恍惚想起了很久远之前的记忆。
好像那个时候,喧闹争执的人群中,也有个穿制服的青年,有着和燕时洵的这双眼眸里相似的东西。
是什么呢?
是谁来着……
她记了那个眼神很久,但也终究败给了漫长的时间和磋磨,忘记了啊。
江嫣然没有愣神太久,她很快便定了定神,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重新有了焦距。
“你为什么问我呢?”少女笑着道:“答案不是摆在你的面前吗?”
燕时洵愣了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江嫣然给他的答案。
他拉着江嫣然,大步流星的走向院子中间那口井旁边的木箱堆,手臂上的肌肉瞬间收紧,直接单手掀开了木箱沉重的盖子,发出闷响。
然后他就看到,在那木箱中垫满了枯草,最中央,竟然是一只已经陈旧的香炉,里面还有不少积年的香灰。
寻常喜事中的聘礼,会放这种东西吗?
燕时洵没有停歇,只瞥了一眼那香炉,就立刻去开另一个。
然而依旧是祭祀时会用到的东西。
法铃,金簋……
看起来声势浩大的十几口箱子,实际上竟然半点实用和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有祭祀的器皿。
燕时洵的心脏沉了下来。
江嫣然的态度甚至是她引导自己查看这些聘礼木箱的行为,已经是在间接告诉他——
你猜的没错,新嫁娘,嫁的就是土地神啊。
“新妇哭嫁,跪拜爹娘,从此一条通天路,再不得人间疾苦,一桩好亲事……”
江嫣然随着唢呐的旋律,轻轻哼唱了起来。那些歌词合上了唢呐的拍子,一声比一声高亢,像是要冲破这片天空,离开被群山围绕的村落。
“燕时洵~”
江嫣然趁着燕时洵错愕的时候伸手一推,巧笑盈盈道:“你该走了。”
那落在燕时洵身上的手掌纤弱而白皙,冰冷得让人直打寒颤。
而燕时洵因为一时的失神,竟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他再次伸出手想要重新握住江嫣然时,却只觉得自己握住的是一尾抓不住的鱼,顺滑的从他的掌心里滑落。
燕时洵向后踉跄了几步,脱离了江嫣然。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那些在前一刻还在欢笑着、吹吹打打的村民们,全部停下了动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整齐划一的扭过头看向院子中央的燕时洵。
刚刚还热闹的小院,瞬间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村民们和婆婆媳妇们脸色惨白如纸,脸颊上还带着两团红色,眼睛空洞又严厉。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辙,就连扭过头的角度也完全一致。
刹那间,几十上百双眼睛齐齐的看向燕时洵,死死的盯着他,目光空洞,面色僵硬。
而江嫣然站在他们中间,是唯一的鲜活。
“燕时洵,你是外人,应该回到你自己的生活了。不要强留在这里。”
江嫣然背着双手,歪着头笑起来时,表情灵动可目光却是沉沉如暮色,带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沉稳。
“新妇准备哭嫁,又怎么能留一个外人在场呢?不要坏了吉时才好。”
江嫣然喃喃着,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下一刻,所有那些停顿在原地的村民们,都像是重新有了生命,睁着空洞的眼睛,四肢僵硬的从四面八方走向燕时洵,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燕时洵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犹豫就立刻腾身而起,修长的身躯在空中翻转过一整圈,直接从村民们的上空越过,然后稳稳的落在村民们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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