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有看到也就作罢,但是他看到了,那就不能置之不理。
燕时洵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如果家子坟村的事情放任不管,或是等他将节目组的人送回附近的城市再折返回来,那就已经太晚了。
事情会发酵到无法遏制的地步。
一如几十年前,当杨光安顿好杨花之后再回到村子里时,惨剧已经酿成,无法挽回。
燕时洵离群没有与嘉宾们在一处相处,而是在农家乐的大门前站得笔直,垂着眼眸一副沉思的模样,引起了杨云的注意。
“燕先生,这是要干吗?”
杨云拍了拍手掌上血褐色的铁锈,有些奇怪的看着被燕时洵五花大绑的门锁,笑着问道:“缠得这么结实?是怕晚上有人进来吗?不过上面放个玻璃杯这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燕先生是不是过分担心了。”
“放心吧燕先生,我这农家乐靠近月亮溪,村民们平时都不爱往这边来,周围也没什么房子,人少得很。况且。”
杨云笑得笃定:“你们在农家乐里,就是安全的。没有任何东西能进来伤害你们。”
听到杨云如此肯定的话,燕时洵不由得挑了挑眉,抬眸向他看去,眼神里带着探究。
“老板这么肯定?有什么依据吗,说来也让我心安一些。”
燕时洵迅速调整了表情,将自己刚刚的戒备和沉思都掩盖了起来,让自己看起来诚恳而担忧:“实不相瞒,我有焦虑症和强迫症,要是不能知道原因,我今晚都没办法睡着。我在陌生的地方睡觉,就总觉得不把门锁好不安心。”
杨云的脸上闪现出了错愕:“燕先生有这么多种病症吗?”
燕时洵面不改色的点头:“是啊。”
杨云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也是,之前我离开村子去外面的时候,就听说外面的压力很大,很多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病。没想到燕先生看起来这么厉害,也逃不开这些。不容易啊。”
杨云感慨般点了点头,因为燕时洵的几句话,竟然拉进了他与燕时洵的关系,顿时对燕时洵熟悉又亲切了不少。
“不过燕先生你放心吧,我从不骗人。”杨云笑着,脸上闪过狠意:“我怎么说也是农家乐的老板,我的产业,我身边的人,村里的人别想再伤害一次。”
“有些事情,一次就够了,我绝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燕时洵的身形顿住,本来还带着笑意的唇角慢慢回落了下来,变成一条直线。
他看向杨云的眼神,变得微妙又古怪。
一次就够了……杨云在之前,是经历了什么来自村民们的伤害?并且这伤害听起来绝非小打小闹,否则杨云在说起这件事时,情绪不会如此激烈。
燕时洵想到了杨云之前告诉他的,自己小时候和母亲相依为命被村民欺负的事情。
指的是这件事吗?
不,不对。
杨云说的是“一次”,但当年的欺凌长达十几年。
所以是还发生了别的事情,但杨云没有说吗?
燕时洵几乎要皱起了眉,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面部的微小肌肉,没有当着杨云的面显露出自己的疑惑和戒备。
在向杨云道谢之后,两人也就分开。杨云笑着说,要去后院的菜地里看看有什么蔬菜已经成熟了,今晚刚好可以摘下来当晚饭吃。
而燕时洵则在大门口处站了许久,才转身,招手将张无病叫了过来。
“小病,你告诉其他人收拾行李的事情了吗?”
在得到张无病肯定的答案之后,燕时洵点点头,严肃道:“好,今天晚上节目不要录制到太晚,养精蓄锐明早一大早就出发。”
张无病的心脏砰砰跳,也因为燕时洵的严肃而有些忐忑紧张:“燕哥,不会出事吧……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已经和那位负责人先生报备过了,也找海云观的宋一道长算过了。宋一道长明明说家子坟村不会出问题,说物极必反,名字虽然不吉利,但却阴极反阳。他都这样说了,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即便张无病从小到大总是能撞上邪祟,但是他还是没有习惯这种日常,每次遇到都还会被吓得怂成一团。
反倒是燕时洵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定式的生活,已经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平静。
难道转身逃跑就能解决问题吗?
不会的,只会因为自身的气势削弱,而让鬼怪更加兴奋的追上来,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甚至有一些刚刚出师的道士和驱鬼者,因为遵从自己内心的恐惧逃跑,而被恶鬼纠缠上,不得挣脱,最后只好放弃了这一行当。
“人有千算又如何,总是算不嬴天地鬼神。云雾一直在流动,事情的变数永远在路上。”
燕时洵语气平淡的道:“宋道长算的结果也并非出了错,在那个时间,你将家子坟村的资料交给他的时候,也许结果确实如他所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那之后,也许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导向事情结果的线索和因素发生了改变,最后导向了不同的结局。”
“就像是结构精密的仪器,哪怕最微小的零部件改变,也会导致巨大的动荡,让仪器走向不同的方向。亿万种可能的结果中,卜算只是在抓住可能性最大的那一种,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那一点点可能的结果不会发生。天地大道,总留有一线生机,却也藏着死门。”
张无病可怜巴巴的吸了吸鼻子,茫然的脸色明显在告诉燕时洵——
他没听懂。
呜呜他只是一个学金融的,燕哥说的话太绕了,他的脑子开始烧了QAQ。
燕时洵叹了口气,开始说人话:“知道墨菲定律吗,即便事情发生的概率再小,也有发生的可能性。”
“我们现在就处在这样的节点上,被所有的成因推着往前走,导向一个不知为何的结果。至于那结果是好是坏,只有当它发生了之后,甚至过去很多年,我们才能评判它的好坏福祸。祸兮福所倚,当你遇到危险和困难而在恐惧慌张的时候,安知这不是你换运气的时刻到了。”
“再说。”
燕时洵似笑非笑的瞥了张无病一眼,嫌弃的掏出自己随身的手帕扔过去,让他赶快擦擦鼻涕眼泪。
“这不是还没有发生呢吗?不到事情最终发生的一刻,除了天地,没有人能算出它的真正走向。我都没有慌,你怕什么?”
张无病响亮的擤了个鼻涕,惹来燕时洵更加嫌弃的目光。
张无病看起来更委屈了:“我难道不应该怕吗QAQ。”
燕时洵:“……”
没救了,他难得愿意给张无病解释,这小傻子一点没听懂。
燕时洵面无表情,决定还是换一种张无病可以接受的说法来。
——直来直往,明确做法。
“今晚绝对不要出门,明早启程离开。听到了吗?”
燕时洵看向张无病的眼神里带着森森危险,像是在向张无病说‘再听不懂,就揍你。’
张无病:“!!!”
“好的!燕哥你放心,你交代我办的事情,我一定办得呱呱叫让你夸我。我一会就告诉工作人员和嘉宾,保证让他们晚上不会出门。”
张无病一溜烟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只留下燕时洵一个人,从刚刚低下头与张无病说话的姿势里慢慢直起腰,站直了修长的身形。
在残阳将落,漫天霞光如血,与环绕的群山上深红浅红的树叶相呼应,如同血水泼天而下,淋湿了每一座山林。
夕阳失去了温度的残余亮光中,他背光而站,阴影慢慢从墙角漫向他的脚下,想要将他吞没。
半明半暗的血色霞光中,燕时洵那双锋利狭长的眼眸里,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
明亮如刀。
蹲守在燕时洵分屏前的观众们也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下意识的屏息,愣愣的看着镜头下的燕时洵,好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天呐……妈妈我看到了神。这个男人该死的好看啊!我自诩墙头千千万,娱乐圈老公排排队,今天爱一个明天爱一个乐不思蜀。但是没想到,我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有一天竟然心甘情愿的认栽。燕时洵,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他简直是砸在我心上的火箭炮,在我的心上放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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