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止按了,按来了伯医生。
看到活蹦乱跳的小猫,伯医生长舒一口气。
其实他可不必如此担心,这不是什么大手术。宣止腹部和大腿各一处撕裂伤,小腿贯穿伤,都是皮肉之苦,最严重的还是他的脑袋,小猫被路灯磕了个中度脑震荡。
郎渠紧随其后,是他给宣止在桃李医院开了个豪华单间。
郎渠看了看宣止,又看了看伯医生,乐了:“你比这猫的脸都白。”
“伯医生。”宣止扑到伯医生怀里,扑出了乳燕投林的气势。
“别扑了,人都站不住了。”郎渠把猫拎回来,“你家长给你维持了一整晚的人形,可别折腾他了。”
“人形?”宣止有些印象。
伯医生检查他的伤口:“你的毛太多了,猫形手术要剃毛,你醒来肯定嫌丑。”
宣止感激不尽:“伯医生……”
“桃李技术在整个A市都是顶尖的,治得了人也治得了妖,两种医疗方法结合着给你折腾,小猫,别哭哭啼啼的。”
他接话得正好,接住了宣止全部的火气,小猫厌屋及乌,看顽猫的人都不顺眼。他瞪视郎渠:“你怎么在这儿!”
郎渠抱臂:“是我把你送过来的。”
啊?
“布三布四回店里打电话给我,说自己闯了祸。”
布三布四?
“它们人呢!”
郎渠:“布一说今天没来上班,畏罪潜逃了吧。”
便宜它们了。
宣止咬牙,他手心向内,观察自己的指甲,发誓以后要磨得再利些。
伯医生让他躺在床头,给他掖了被子:“好好休息,这几天别往外跑,少下地,吃清淡点。”
他拍拍郎渠的肩膀:“有什么需求跟你老板说,他报工伤,全权负责。”
宣止缩在被窝里,伯医生在场,小猫也有了指责狼妖的勇气:“布三布四可不是第一次犯案了!”
郎渠毫不意外:“我知道。”
“你是老板,你怎么不惩治它们!”
崇尚优胜劣汰的郎渠挑起眉来:“是你技不如人。”
小猫凝固在病床上,手术室里流动的水今日铸成脆弱的蜡,郎渠煽风点火,奈何微弱的烛火烧不透肥厚的狼皮。
伯医生盖住他喷火的眼睛,点了点他的后脑:“不要动怒。”
宣止谨遵医嘱,撇着嘴把大被蒙过头。
靠谱的大妖怪各有各的事要做,郎渠负责掏钱,爱怜地摸摸菜鸡小猫拱起的被子,离开了病房。
宣止露出两只水汪汪的眼睛。
“伯医生,好疼。”
自己的妖力还在宣止体内周而复始地运转,没有被代谢,更别提现代医学的麻药还没过。
伯医生纵容地摸猫头:“抱歉,不该让你这么早去猫咖,我应该多教教你再把你放出去。”
宣止心底账目明晰,布三布四的袭击和伯医生绝无任何关系。
“不是你的错,伯医生,是它们平白无故歧视田园猫。”
伯医生追究因果:“是因为歧视?”
“对!它们欺负新人,又看不起田园猫。”小猫迫不及待告状。
伯医生问:“黑白花也被欺负了吗?”
宣止一下子愣住。
似乎……没有。
黑白花只开了灵智,在猫咖里凭借本能如鱼得水,它吃得开心,玩得开心,布三布四眼里根本没有这只纯天然的新人田园。
“没有。”小猫呆呆回答,“也许是因为它还没有化形。”
伯医生宠爱孩子:“想让它们来给你道歉吗?”
“它们已经跑了。”宣止沮丧。
伯医生微笑:“不会的。”
宣止突然想起来,他环顾四周:“伯医生,我的手机呢?”
伯医生说:“让郎渠赔给你一个新的,先养伤,不要总想着玩手机。”
宣止咽下即将脱口的话。
伯医生指床头的按钮:“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按铃叫我。”
宣止乖巧钻进被窝。
伯医生前脚走,宣止掀被下地。
震荡的脑子震不散小猫心里的担忧,杜簿安这人小气吧啦,昨晚紧急,宣止还没来得及回他的消息,一夜过去,小心眼的人类脑子里又不知道上演什么大戏。
小猫不想再被杜簿安的冷落。
好在杜簿安昨晚啰里啰嗦,也没什么正事,拖个一晚不打紧。
宣止溜出病房,被冲天的妖气熏得一个倒仰。
桃李医院为喜欢用人形修养的病人专门修建了一栋住院部,精怪凶性未褪,彼此冲突激烈,走廊上缺个胳膊少腿的精怪比比皆是,宣止震惊地看着身旁路过的章鱼怪。
缺了半个脑袋也能走路吗?
他出门时一瘸一拐,现在胳膊腿脑袋都不疼了,混在走廊里和其他人一比,宣止四肢俱全还步伐扭曲,尤显弱不禁风,矫揉造作。
宣止绕开奇形怪状的精怪,不敢上前打扰。照顾到他脆弱震荡的脑子,宣止速度不快,他离开住院部,在门诊停下脚步。门诊部就有人类了,桃李医院来者不拒,医术在人类社会也鼎鼎有名。
医院大厅的工作人员被宠物家长围得水泄不通,来往家长牵狗抱猫,步履匆匆。还有人提了笼子,蜥蜴蟒蛇蜘蛛雪貂,宣止从来不知道这些动物也能够被人类叫做宝宝。
他无措地站在墙角。
主宠亲密无间,小猫要被这种灼热的情感烫伤。
二楼的人要少些,宣止去楼上借手机。他辨认指示牌,进了输液室。输液室安静了许多,有护士轮值,给住院的宠物输液。还有些宠物有主人全程陪护,宣止向他们借了手机。
他捏着手机,目光瞧着病床上的狗。狗体型很大,皮肉松垮地搭在骨头上,像是松散搭建的帐篷。它脸周毛发全白了,搭着眼睛专注地瞧着自己的主人。
“它怎么了?”
主人说:“年纪大了。”
年纪大了。
狗身上没有妖气,它不是妖,它在桃李死掉后就是死了,桃李只能帮助它逃离病痛。
狗肥大的爪子没什么力气,主人主动伸手,让它的爪子搭在自己的手上,完成了一次握手。
主人的声音轻轻的,“好狗。”
杜簿安的号码已经输了进去——在拿到杜簿安号码的第二天,小猫就把它背了下来。
可宣止嗓子突然被堵住了,迟迟按不下通话。
狗主人平静地靠着狗,宣止想,它会死,但我不会死。
小白才一岁,它还能陪杜簿安十五年。
杜簿安会在十五年后送走小白。
然后记住小白一辈子。
宣止举止古怪,看着手机发呆,狗主人询问:“怎么了?”
宣止:“它要走了,你伤心吗?”
这话不对。冒失,无礼,答案显而易见。狗主人没有给出回答,他皱了眉:“你还用手机吗?”
宣止鞠躬:“不用了,谢谢你。”
狗主人受了这么郑重的礼,挥了挥手,不知是在回应宣止的哪句,他说:“没事……没关系。”
517宿舍噤若寒蝉。
杜簿安昨夜独自出门。
“干什么去?表情这么严肃。”木林掀开帘子偷偷问。
张仰青守口如瓶:“少打听。”
秦礼遥兼职推门回来:“回来看到班哥了,他准备去表白了?”
此人一语中的,张仰青垂死挣扎:“不清楚啊。”
木林双手离开键鼠了:“你怎么知道?”
秦礼遥脱外套,挂在衣柜里:“班哥昨晚和学弟约会没回来,中午看着心情不错,可又瞧不出脱单的愉悦,现在他神情严肃地出门,我猜像是去要名分。”
秦礼遥笑:“班哥是个负责的人。”
“福尔摩斯啊!”木林拍桌而起。
他屏幕上又是个大大的死字,木林不在乎,杜簿安表白比他自己上阵还紧张,他忐忑地等到了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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