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输入宣止,弹窗显示“无法找到您所查找的内容”。
杜簿安皱了眉,他随手搜了个李华,建筑系,化学系,汉语言文学,三位李华与他面面相觑。
杜簿安不太相信,他旷掉了下午的课,坐在电脑前点着鼠标逐行排查。
这是个大工程,他机械性的点击和翻页,长时间对着的黑白表格在杜簿安的眼底留下网状残影。
杜簿安闭上眼,试图缓解眼内的酸胀。
竟然真的一无所获。
他不被命运垂怜,甚至不配得到巧合的玩弄。现实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宣止不在A大的大一大二。
不是学弟,要叫学长。
宣止难道没有说谎?
他又要来了大三大四的名单,七个拼音字母,杜簿安单指打字,青轴声音干脆,一音一顿。
——无法找到您所查找的内容。
杜簿安苦笑,一时百感交集。
他的小骗子不是骗子。
宣止学长不在A大。
他长长吐了口气,一颗心飘飘悠悠沉了底,可是底下是棉花,触感软韧,全无着力。
在X大吗?
杜簿安不敢再乱猜乱想,他以己度人,还好为时不晚。
夜里和他相拥而眠的小学长就像秋日里乘风而来的一个梦,那片明媚的秋叶在他眼前飘过,曾经触手可及。
它来自哪颗树,飘过哪些街道,除了自己,有没有被谁撞落过?
杜簿安和他相遇于一无所知。
这不就是他最初所追求的吗?
第三十一章
郎渠根本就没有诚意。
宣止听到这只狼在和他的狗有商有量:“让宣止哥哥住你的房间好不好。”
堂堂病号小猫要住在狗窝?!
伯医生笑着宽慰他,带他去参观郎白的房间。
房间宽敞,尽头是明亮的落地窗,系飘飞的粉白细纱。和宣止想象的狭小狗窝完全不同,郎白一只还未化形的西施犬,在自己的房间有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她的狗玩具和狗衣服都收整在其他地方,整间屋子没有一点狗的痕迹。
连人的痕迹都没有。
这张一米八的大床上只有一张空空如也的床垫,配套的衣柜底浅浅一层灰,像是没人住过。
郎渠走过来,郎白叼着玩具骨头跟在他脚跟后面:“小白没住过这里,她跟我一起住主卧。”
“那……”
郎渠知道他要问什么:“形式得有,不能缺了小白。”
宣止震惊,他不想旁观主宠情深而离开医院,是不是个错误。
门厅传来门的开合声,门铃没响,来人在郎渠家里录过指纹。他抬着沉重的箱子搬过门槛,随后就在地上推。
拖拽的声音越发得近,宣止眼睛不受控制地亮了,是纸壳箱!
小猫望眼欲穿,那人轻车熟路推着箱子来到主卧,细胳膊细腿弓着腰,吹气抹汗,露出了一副娃娃脸小少年的模样。郎白认得他,摇着尾巴轻轻汪了两声。
布一气急败坏:“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想看到布偶?!布三布四做的恶事你是要搞迁怒咯?我费老大劲给你送来一箱子猫粮猫窝猫玩具你就这么看我?”
宣止缩了缩脖子:“你们布偶都喜欢种族歧视,没好东西。”
布一跳脚:“谁告诉你它们俩揍你是因为种族歧视!”
郎渠抱臂看戏,伯医生不怒自威:“怎么回事?”
布一左看又看,难以置信:“你都被揍成这样了,还不知道原因?”
郎渠一向不关心店员之间的龃龉,头一次见活得这么窝囊的一只猫:“布一。说说,什么情况?”
老板有令,布一清清嗓子:“是他自己当着整个顽猫的面承认自己有主人的。”
郎渠挑眉,懂了。
宣止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我有主人了?这和我有没有主人有什么关系?”
布一:“你没有主人?那天你和暹一就站在楼梯旁边,声音大得我在一楼都能听见,她问你有没有主人,你可迟疑了。”
布一才觉得莫名其妙:“你没有主人你迟疑什么?”
“我……”
宣止有口难辩。
他还是不明白:“这和我有没有主人有什么关系?”
郎渠笑出声:“薄明修,你从哪捡来的傻子?”
伯医生按压眉心,他松了宣止的轮椅,无力又荒谬地叹息:“他才化形。怪我,我不该这么早把他放出来。”
布一偃旗息鼓,迟钝地张着嘴,气鼓鼓的拳头还没放下去:“你是真不知道啊……”
伯医生蹲下来,攥着宣止的膝盖,循循善诱:“宣止,你为什么不喜欢呆在医院。”
“你对那些有主人的动物是什么感情?”
宣止细细思索:“会嫉妒吧,不过就一点点。”他比手指,小猫现在为自己准备了铲屎预备役,没有原来伤感,“我心里不舒服,但我只要不看就好了。”
伯医生看着小猫的眼睛:“被抛弃后才化形的小动物有很多。”
“精怪的情感爱憎分明,还会带着与生俱来的野性。它们有的会从憎恶自己的主人演变成憎恶人类,或者像布三布四一样,把怒火波及到有主人的精怪身上。”
“小东西来猫咖日子不长,想收养他的还挺多,我可被打了不少电话。”郎渠问,“店里流浪猫不少,这些日子你可没少吃苦头吧?”
宣止恍然大悟,一直隐隐觉察到的冷遇终于有了解释。
顽猫接收店员之前会做背调,尤其是化形的机缘和初衷,郎渠不会放任自己店里出现安全隐患。
这项工作一向由布一完成,他给宣止解释:“布三布四一年前来到猫咖,那时它们刚被主人抛弃,化形后来猫咖混口饭吃。店里不会调查这么细,不过一年来陆陆续续它们也交代了些内情。”
“它们的主人不是第一次弃养小猫。”
“在布三布四之前,它们主人养的是只田园,那人从小区拐了只小猫,胡乱养了两年,挣了钱后又想搞只品种来养。家里容不下这么多只猫,他从猫舍提了布三布四回家,当天就把那只田园扔出去了。”
“本来就是流浪猫,老子帮它续了两年的命,仁至义尽了。”布一模仿男人的语气,绘声绘色。
“它们主人平日里夸的也不是好话,它们兄弟两个天天听那男的唧唧歪歪,还是布偶好看布偶乖,性子就慢慢养歪了。布三布四化形后私下里也在改,可惜跟着主人住了五年,我们猫又都是固执的性子,影响太深了。”
“第六年春天,那男人生病了,久治不好。有一天晚上,他梦到了一只猫,橘黄色,很像被他扔掉的那一只。他应该觉得,是猫来报复他了吧?没过几天他撑着病,去宠物店重金买回了一只田园猫。”
布一顿了顿:“……把布三布四扔了出去。”
郎渠作为老板,和员工没什么情感交流,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布三布四的故事,冷笑着问:“那他病好了吗?”
布一说:“不知道。”
宣止不理解:“他怕田园报复,那他不怕布三布四报复吗?”
布三布四现在化了形,报复轻而易举。
布一摇了摇头,男人夸了五年的布偶,催眠出两只乖猫。
但谁也无法代入布三布四的内心,布一舔了舔唇:“布三布四在入职的表格里填了化形的初衷。”
“它们想去报复自己的主人。”
精怪化形,需要欲望和机缘,每次化形时都会去摸索最初化形的初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布三布四每次化形都会在心底过上一遍对主人的仇恨。
但它们至今仍未动手。
宣止格外沉默。
布一摆手:“我没有替它们洗白啊,它们已经被开除了,凶性未褪意气用事,伤到客人怎么办?”
焦点在宣止身上,麻药快过了,腿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宣止咬着嘴唇,得知因果,他说不出原谅,要说厌恶却也散了。小猫别别扭扭指着空荡的大床:“我想休息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