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勉说完这个冗长的故事,屋内的气氛忽然沉重起来。两个小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孙夷则踌躇着,安慰道:“前辈,节哀。”
“我不悲伤,只是感慨下往事罢了。”陈勉摆摆手,“你们今日便在我家住下,等栾易山上门,我自会劝他。”
孙夷则十分感激:“谢谢婆婆,但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
他向婆婆言明了黎阙一事,希望也能带这人过来。陈勉没有立刻答应,只让他先带人过来,让自己见上一见。
“谢谢婆婆。”孙夷则起身向她行礼,以示感谢。
他决定一个人回去将黎阙带过来,傅及则是留在陈勉这处,毕竟他与黎阙不合,对方见了他,说不定更会置气,徒增麻烦。
傅及倚着门,小声叮嘱孙夷则:“可别再被人骂了,他要是骂你,你就骂他。”
对方忍俊不禁:“我尽量。”
傅及眼睛眨了下:“不过也没事,你要是被骂了,回来我给你揉揉。”
孙夷则笑而不言。
他很快离了这小院,独自回去找黎阙。
可拐进那条大街,他发现街上突然出现了许多五柳山庄的弟子,他们携着两幅画像,到处盘问。孙夷则一个闪身,躲到了巷中。他听陈勉说起过,这五柳山庄已多年不曾派门下弟子巡逻,如今这般兴师动众,恐怕来者不善。想来,应是庄主知晓了他们的存在,正在搜查。
孙夷则思量着,便想尽快找到黎阙,于是避开耳目,小心往他们之前的落脚处走去。
五柳山庄的弟子已大不如从前,资质平平,躲开他们轻而易举。孙夷则不多时便找到黎阙,对方正魂不守舍地坐着,见到他来,没好气地质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这里很危险,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孙夷则说着,便要拉起他,黎阙愤怒地甩开他:“我不去!”
孙夷则蹙眉:“别耍脾气。”
“我就耍脾气怎么了?”黎阙大吼,孙夷则一记手刀劈下,直接给他打晕过去,完了还觉得不保险,又给人喂了点蒙汗药,让他彻彻底底昏死过去。
“惯着你了?”孙夷则有些不满,低声嘀咕了一句,而后拆开被单,将人一裹,扛起来就跑。
他来去动作极快,傅及手里茶盏还热着,人就回来了。
孙夷则将黎阙往地上一扔,被单散开,露出某人那张闷得发红的脸,傅及吓了一跳:“你当劫匪去了?”
“你!”孙夷则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下,佯怒,“别胡说,他不配合,我把他打晕带过来的,不然还不知道他要和我掰扯多久。”
傅及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大开眼界啊,孙掌门。”
孙夷则咬了咬牙:“我真生气了啊。”
“哈哈。”傅及笑着,走过来抱住他,孙夷则一愣,心虚地看了眼还在屋内的陈勉和老伯,好在二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边,并没有注意到他。傅及也只是轻轻抱了他一下,拍拍他的背,就风轻云淡地松了手。
孙夷则莫名有种大庭广众之下偷情的背德感,耳朵根通红。
傅及蹲下身,探了探黎阙的鼻息,对方呼吸平稳,并无大碍。陈勉淡然问道:“这就是黎思之的儿子?”
“对。”傅及答道。
“和他爹一样,生了一副刻薄相。”陈勉不悦,对老伯说道,“把他捆起来扔到柴房,记着点上哑穴,别坏了事。”
“是,师姐。”
傅及竖起了耳朵,问着:“陈前辈,这是你师弟?”
“对,我小师弟崔玄。”
“那陈彦是?”
“我亲弟弟,也就是你们见到的大管事。”
傅及一怔:“那庄主呢?”
“现任庄主,是我师父亲子,叫明正扬。”陈勉没有隐瞒,“他们与我已经割袍断义,一夕远离,不复再见。”
傅及默然,迟疑着说道:“陈前辈,先前在五柳山庄,大管事似乎对庄主有意隐瞒了我们的存在,会不会是他猜到我们与您有联系?”
他猛地回过神,看向孙夷则手里那把剑。
陈勉瞥了他们一眼:“这把剑送到我手上时,陈彦也曾向我讨要,说是借去玩两天,被我拒绝了,他为此怨了我两天,说我不疼他。”
孙夷则听了,一下紧了心:“我刚刚回去,在大街上看到了许多五柳山庄的弟子在搜人,我以为是冲着我和傅及来的,但若是大管事猜到我们与您有联系,他将我们一并供出,必是要一网打尽,这里说不定很快就会暴露。”
“陈彦若是将你们了供出去,明正扬就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找你们。”陈勉极其镇定,甚至有几分冷酷,孙夷则与傅及对视一眼,问道:“陈前辈何出此言?”
“明正扬行事谨慎,没有十成把握不会出手。他这样兴师动众,只能说明陈彦并没有松口。我认识他俩数十年,心里门儿清。”
傅及却担忧起来:“若是这么说,大管事忤逆庄主,会遭到责罚吗?”
“只要我不出现,陈彦就不会有性命之忧。”陈勉垂下眼帘,“与我恩断义绝那天开始,陈彦就该知道,今后无论他遭遇什么,我都不会再护着他了。”
傅及像是被戳中了某个痛处,低声喃喃着:“可毕竟血浓于水,您真的能放下吗?”
“放不下又如何?他有手有脚,我还能打断他不让他乱跑吗?”陈勉冷冷地反问着,傅及不言,孙夷则将这一切收进眼里,觉得其中仍有许多蹊跷,他道:“陈前辈,我不想坐以待毙,我想今夜再探五柳山庄。”
陈勉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去,只是提前了自己的死期。”
“不会的,”傅及可不许别人这么说孙夷则,不吉利,连连应着,“我下山前,我师父曾给了我一根铜钱扣,可以挡住栾易山的术法。”
“你师父?铜钱扣?”
“就是这个。”傅及将那铜钱扣取出来给陈勉看,对方瞄了眼,面上更是阴晴不定:“据我所知,喜欢做这种祈福样式的,只有孙雪华。你师父,是谁?”
“这个,”傅及有些为难,“可能,算他的,外甥?”
陈勉:“……我怎么不知道顾青有孩子?”
孙夷则:“……我师父没孩子。”
傅及有些尴尬:“陈前辈,此事说来话长,等此次风波平定,我再向你一一道来。”
陈勉哼笑:“不必了,待我百年之后,我亲自找孙雪华问清楚。”
傅及便不再纠结,决定与孙夷则趁着夜色,再探五柳山庄。
而庄内,陈彦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自己房内直叫唤。那些给他上药的仆役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做完事,就着急忙慌跑了。
陈彦哎哟着,翻个身都难。
栾易山又凭空出现在了他面前,陈彦头都没抬,哼哼着:“怎么,来看我出丑?”
“来看你死了没,没死的话,看看要不要顺手送你一程。”栾易山歪头,瞧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那些仆役上药粗糙,一眼看上去简直惨不忍睹。
“呵。”陈彦嘴唇发白,脸色很不好看,“那我可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栾易山拔出剑来,陈彦闭上眼,对方挑开他伤处的纱布,随手一抛,又撒了些药粉进去:“这个好,给你用用,别到时候还没见到陈勉,你就先咽气了。”
陈彦咋舌:“哎,你说,我姐姐与小师兄,为什么不能和好?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商量?非要闹到这种不死不休的地步?”
栾易山冷笑:“弱智。”
“你骂谁呢?”
“陈彦你是个弱智。”栾易山波澜不惊,“只有弱智才会觉得他俩能和好。”
陈彦气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但刚刚动了下,就扯到了伤口,滋儿哇乱叫,骂骂咧咧着:“栾易山,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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