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哑的厉害,只能放小放缓了说,本已说完,却又想起什么,再次开口道,“和你报信的那人难道没说清楚,还要你来重新审问一遍?”
“说清楚?”
他笑道,重复着这三个字眼,拽着那人的手将他拖起来,不知道在沙发旁按了什么,酒架从中间移开,里面开出一道小口来,房间透出的光直照在最里面的审讯室里,血腥味溢出很远,他只模糊看见里面的椅子上绑着个血人,衣服眼熟得很。
“他倒是嘴硬,到死都没说什么,”琴酒从鼻腔中哼出一声,手指捏着他脖颈后的黑发,“不过人的生理反应可不是能忍住的,靠着这一点套出的消息倒是不少。”
待他平复下来,视线重新恢复清明后,总算看清了室内的模样。
半月之前还学着给他捏了松散的寿司,笑眯眯看着宫野志保一边嫌弃一边将自己那份吃完的吉田正原瘫在椅上,身上层层叠叠的新旧伤痕......
皮肤透出已死之人的灰败。
排山倒海般的恶心和痛苦砸在心脏上,羽谷缈瞬间挣扎着爬起来,脚刚落地就被胃部撕绞的疼痛击倒,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扶着沙发布面干呕起来。
第44章
说什么‘暂停他一切任务’, 结果评估方式还不是去接灭口任务然后不停观察他的心理状态。既然这样,当时说什么那种屁话。
手在那天就被医治了,那位先生给琴酒派的这次任务估计连贝尔摩德都不知道, 既然这样保密着,琴酒也不可能带他去组织基地医治, 而是直接在自己的休息室里将羽谷缈的手一点点复原。
反正‘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外界都不会知道’,这不就是组织多年的行事风格吗。
手骨寸断这种苦痛他在组织训练时常受着, 不仅是手骨, 他身上的骨头大多一寸寸断过,倒是方便了现在恢复,用完组织研究的那些东西又因为是实验改造过的体质, 不到一周就好了。
手是好了, 琴酒却以‘不能送老鼠下地狱的刀, 留着也只是废铁’为由将两把匕首都收走了,被问及还有一把去哪里时,羽谷缈只说是扔了。
琴酒闻言依旧是冷笑,倒没有再说什么。
羽谷缈手中拿着的是对方的手/枪,武器是用的时间越长越好的,这把手/枪又保养得当, 除了对他来说沉了些意外倒是很顺手。
枪身光滑,被拿在手里细细抚摸着, 他脸上却也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来。
还真是舍得, 就为了让他看着任务对象在眼前断气, 随身这么久的手/枪都舍得给自己。
看来是对自己之前那种使用毒素,不直面死亡场面的行为很不满啊?
他的后颈处被自己那把‘关山雪’细细划开, 男人扯开伤口,把比一粒米大不了多少的跟踪器塞进去, 随着伤口愈合就这样生在了血肉里。
羽谷缈吐出口气来。
他用时间转换卡翻转了三次,每一次琴酒都和他过不去似的要将他的手骨全数折断,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这次提前和吉田正原对过话,让他主动出卖掉自己,再接下组织发布的监视他的命令回来。
这样命至少是保下了,等他从日本平安回去...如果可能的话,必须要伪装成亲手杀死了这个‘出卖自己的家伙’的样子。
到时候再让吉田正原假死离开美国。
但是,这样一辈子都要用一张不属于的脸,扮演着另一个人,再也不能做最喜欢的事情,对他来说又真的是好事吗......
不,先保下命再说,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的。
他目光微沉重,回想起那时与吉田正原从房间里出来后,宫野志保的样子。也许是他的负面情绪早已积压不住,十四岁的女孩不知道从中看出什么来,在他转身向大门走去赶那架从波士顿飞往东京的飞机时,微不可闻地吐出几个字。
‘活着回来。’
向来要强的女孩声音里近乎带着恳求。于是羽谷缈弯下腰,第一次给了女孩一个拥抱。
很难说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从八岁到十四岁变化的不仅仅是身高,宫野志保脸上的稚气早已褪去大半,足以和顶尖科学家比肩的头脑为她博得了极高的地位,比这个年纪女孩应有的样子不知成熟多少。
吉田正原曾在一次给两人端上早餐后打趣道,‘感觉先生和小小姐的表情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时两个表情冷淡的人都放下手中的牛奶杯抬头看他,连歪头的幅度都很像,惹得大厨忍不住笑出声来。
忽然回忆起那样平和而安静的日子,他反而像是被刺醒一般,将视线放回这次的任务目标上。
刚才那发子弹射出的方向不对,偏了一些。作为任务对象的女人没有很快死亡,扭曲着一张濒死的脸在地上挣扎着,反而将血蹭的到处都是了。
他按上耳麦,“满意了吗?”
之前觉得琴酒像饿极了的狼,现在想来哪是饿极了,怕是早已饱餐完毕,只抓了他这只羊来困在山洞里把玩罢了。
墨绿色眼眸的男人就在不远处的天台上,用狙击枪瞄准镜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被监视的感觉让他难以忍受地皱起眉头,却又不得不受着,只得将注意力移开,试图浇灭那股涌上来的烦躁。
羽谷缈听见耳麦那边传来打火机的声音,然后是琴酒独有的,因为烟熏而沙哑低沉的嗓音,“再补几枪。别以为你还在波士顿,在自己的地盘上当小少爷。那场美梦也该醒了...要不然,只能等到了黄泉地狱再做了。”
他强忍着把耳麦扯下来扔在地上再踩几脚的欲望,迅速在女人的胸口和脑门处都补了一枪。
子弹射出,女人在被射中胸口时低低哀叫一声,本就已经薄弱下去的呼吸不到两秒便消失了,白色的礼服裙被胸口溅出的血液染红,脸上全是弹孔中蔓延而出的红色,好像眼球马上就要脱离眼眶,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至死还狠狠地盯着那个夺取自己性命的男人。
裙子因为刚才在地上胡乱挣扎完全掀上去了......
在室内开枪,估计马上就有人上来查看了吧。羽谷缈移开视线,转向琴酒的位置,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右侧镜框。
平日里看起来普通的镜片上瞬间延展出一条条电子线来,他手指灵活地将几条电子线切换到正确位置后,再调整倍数...果然,那人已经走了,应该是在自己补枪之后。
他顿了一下,还是蹲下将尸体翻飞的裙摆整理好后,才从后门离开。
胃从开第一枪开始就不对劲了。条件反射般抽搐着,好像有一双手拉拽着自己本就脆弱至极的内脏,包含恶意地拿在手里把玩。后面连喉咙都开始抽搐了。
羽谷缈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劈成两半,一半在这里好好站着,拿着枪对准一个刚当了妈妈的女人,另一半蜷缩在阴影里,颤抖着尖叫着,告诉他这是错误的,这是不正确的。
这是他的罪孽,是他自愿吞下的苦果。
回到临时安全屋他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汗水已经浸湿了内衬,却全然没时间脱去因为汗水而黏在皮肤上的布料,只虚晃着脚步直奔卫生间,对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其实开头吐出来的只有水而已,他有十几个小时没进食过,后来是胆汁,苦涩的酸味直冲喉咙和鼻腔,卫生间中白色的瓷砖把羽谷缈本就眩晕的脑袋晃得更晕了些。
好恶心,不止是杀人和尸体。
感觉喉管都要被吐出来了......
到最后连胆汁都没了,胃却不知疲倦的痉挛着、抽搐着,最后演变为剧烈的疼痛,他不受控制的斜栽过去,放任自己捂着腹部,蜷缩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
疼死了......又空又疼。
想吃景光做的三明治,或者自己熬的红枣粥也行...这里能不能叫朝里外卖。
......?
邮件提示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想起,羽谷缈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那部被塞满了各种监听程序的手机,一直到将起举至脸前时才睁开眼睛。
[任务完成。 ——苏格兰]
......景光。
手心撑地,他缓慢地挪到墙边,靠着墙回复完邮件,再次站了起来。
完全没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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