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看着他:“天道指明要的是上清通天。”
元始坚定道:“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那我们的兄弟情谊,不如就在今日断了吧。”通天垂下眼眸,缓缓攥住自己的手指,又冷静地松开了那片雪白的衣袍。
他的面上一片平静,眼眸微微抬起,呈现出一派漠然无情。
“元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通·黛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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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摘录自《葬花吟》
2.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茨威格
第15章 只道是寻常
旁人很难去言说这种辗转反侧的情绪,就连当事人也未必明了自己那一瞬间波动的心绪。
它比纯粹的爱恨复杂上无数倍,仿佛整个灵魂的每一分每一刻都在经受着浸透骨髓的折磨,反反复复剖开心头方寸,直至鲜血淋漓,近乎麻木。
人人常说,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可三清之间一直纠缠到无量量劫都未能结束的那场爱恨,已非生死可以解脱。
他终究放不下,也看不透。
元始转过了身,望向通天。
少年站在他不远处,微微抬起一双眼,淡漠地望着他。为了葬花特意换的一身红衣愈发艳绝,衬得他眉眼冷淡,孤绝于世间。
那一瞬间他突然恍惚察觉。
他是恨他的。
......为什么?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如寒霜的青年定定地看着他弟弟,语气冰凉如浸霜雪。他停顿了几息,又想去抓住他的肩膀,俯下身去逼他回答:“通天?”
长兄眉头一皱,果断挡在两人之间:“够了!你们都在做些什么?!”
“元始,这般因果纠缠,难道是你想替就能替的吗?”
“还有,通天,你说的又是什么话?怎可拿断绝兄弟关系来胡闹!”
通天静静地看着他们,不声不响,隐约带着些厌倦地偏开眼去。像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雪落在心头,无声无息。
人生得以重来,本是一场幸事,可再度面对这熟悉的一切,却只让人倍感疲惫。
他再也做不了曾经那个天真的自己,只剩下一身尚未冷透的热血,仍然在胸腔里沸腾。
“好了,都别吵了。”
鸿钧揉了揉眉心,直接打断了他们的争论:“你们的意思,贫道都知道了。”
“天数已定,天命难违,尔等莫要再纠缠不清。”
他垂眸望来,神情漠然,一身紫衣华发的道祖眼中显露出清晰的不悦,周身气息冰冷莫测。
老子神色一凛,果断压着元始垂下首去。
通天亦垂着眸,静默无声地站在原处,只听见一点儿缓缓接近的脚步声。
雪青的衣袍映入他眸中,是玄门最为尊贵的颜色。
鸿钧垂首看着他,眼眸冷淡:“通天。”
“弟子在。”他平静地回答道。
鸿钧:“同贫道出去走走吧。”
他恭敬地应道:“是。”
鸿钧瞧了瞧他,向他伸出一只手。
通天微微掀起眼帘,长睫翕动,轻轻搭上他手掌,又被稳稳地牵住,十指交错,严丝密合,透着熟悉的暖意。
少年侧首望向鸿钧,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平静的面容,又渐渐地安下心来,任凭他牵着自己,慢慢走了出去。
元始似是想说些什么,又被老子挡下。
他静静地望着通天,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方警告地看了一眼元始:“仲弟,你越界了。”
“大兄!”
老子仍旧是摇头:“通天的事情......你以后还是少去插手为妙。”
白衣青年眼中的不甘愈发鲜明,他低声质问:“为什么?我难道不是他的兄长吗?”
老子叹了一声:“也许......正是因为,我们是他的兄长。”
“大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子凝眸望向元始,眼眸中似乎流露出浅浅的叹息。
元始紧紧攥着袖中的手指,直至指骨发白,方轻声开口:“他恨我们,对吗?”
“我们的弟弟,从化形开始,就一直一直,恨着我们?”元始面容冰冷至极,一字一句地将双方的隔阂挑明。
老子不赞同也不否认,只见得元始轻轻阖上那双极冷的眼眸,冷笑一声:“不对,并不是恨。”
“若单纯只是恨,他又如何会这般反复不定?倒像是爱恨交织,恨意未至极致,仍残留几分云雾般淡薄的爱意,照旧会喊我们兄长,会捂着耳朵撒娇,会动不动把我们气得火冒三丈,又转过来道歉......”
老子轻声道:“却始终,不肯再给出一颗真心。”
元始缄默不语,遥遥望着远处,眸光倏忽淡漠几分:“我不信。”
“只要他仍有那么一颗心,那么我一定会得到!”
老子看向他,深深一叹:“倘若没有呢?”
元始淡淡地望着少年远去的方向,重复道:“我总会得到的。”
那是他唯一的弟弟啊。
*
“师尊,我就不能不要这两个哥哥了吗?”
通天垂着眼眸开口,颇带些闷闷不乐地拽上了鸿钧的衣袖,只一下,便将他重新拉入这滚滚红尘。
道祖侧首看他,眼眸中深邃的万千大道缓缓散去,再度充盈着少年的身影,他微微挑眉,缓声询问道:“真的不要吗?”
少年背着手往后退,坚决果断道:“不要不要,白给都不要,立刻七天无理由退货!”
鸿钧扶着额头轻轻叹气,顺着他的意思道:“那,为师同盘古说说?”
通天煞有介事地点头,眼眸亮晶晶的:“好啊好啊,师尊加油。”
鸿钧定定地看着他,千言万语终是化为一声长叹:“通天。”
他站住了脚步,俯下身来,轻轻将他揽入怀中:“没事的,师尊在这,师尊永远陪着你。”
红衣少年似是静默了一瞬,仰起首看向鸿钧。雪色的发映入他的视线之中,垂至他面颊,轻轻晃动。道祖那双原先承载着宇宙洪荒的眼眸,此时此刻,仅仅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
他恍惚了许久,轻轻抓着他的衣襟,忽而开口道:“师尊,我知道元始是为了我好,老子也很担心我。”
“但我到底回不到以前了。”
通天偏过首望着不周山碧色的天空,白鹤掠过天池,草木欣欣向荣,万千的生灵欢欢喜喜地生长,入眼尽是希望,遍地皆是生机。
洪荒初开的年岁,未来尚未真正成为未来。
可他的心已然疲倦,迟迟将暮。
鸿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又看到通天眼里浅浅的向往。
“相较于被我们打了个几近毁灭的洪荒,这个尚未长成的洪荒如此美丽,同我年少时所见的一模一样。”
“只是我站在这里,看着这天,看着这地,看着这洪荒无穷无尽的生命,却心知肚明自己再也不会有昔日那般无忧无虑的心境。我满心满意皆是不舍,尽是惶然,遗憾这样的美景总有一天会消失,害怕自己没有办法去留住它。”
“于是我终于知晓,年少终究只是年少,那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时光。”
鸿钧轻轻一叹:“你如今见你兄长,亦如此般?”
红衣少年只是仰首看他,笑得平静又从容:“师尊,回不去了。”
“我如今才知道后土为何会长长久久地守在黄泉路前,煮一碗孟婆汤。人若是不能忘记过去的记忆,便要背负更多的枷锁。”
通天:“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歪了歪头,言笑晏晏:“我有太多不能放弃的记忆了,若是当真忘记了,怕又会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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