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真的可以解释的!是天道祂先从那边经过,我这把剑才跟着过去的,明明是祂在勾引青萍剑!”
“师尊,我发誓我可以解释的!您要相信我!这种事情肯定都是他们的错,这世上不会有比气团子更无辜的团了啊师尊!”
……
你听听有人信你吗?嗯?
内殿之中,鸿钧面无表情地按住在药池中扑腾不已的气团子,眉头微微挑起,显出几分鲜明的愠怒之色。
他拧眉不语,又在通天再度开口,试图垂死挣扎的时候欺身而下,将他压制在汤池冰凉的内壁上,乌沉的眼眸定定地盯着他,眸光渐渐暗下几分。
“袭击天道,言辞不敬。通天,你就没有什么反省的意思吗?”
通天整个人浸透在水中,周身尽是缭绕不清的水雾,连带身前之人的容貌,亦瞧不太清楚。
他迷迷糊糊地抬了眼,晃了晃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仍是笃定地开口:“反正我就是没错没错没错没错……都是他们的问题!”
“师尊——”少年毫不犹豫地拽上他的衣袖,蹭了蹭他的衣袂,神情间仍是一等一的无辜可怜,“弟子无错!”
“弟子从来,从来就没有错!”
他的眸光里满是倔强与固执,扬起的眼眸明亮至极,毫不犹豫地望入身前之人眼中。
鸿钧垂眸望去,心头本该汹涌的怒气,不知为何又弱下几分。
少年执着又任性地重复着相同的话语,神魂一片混乱,脑壳疼得近乎毁灭,又在某一个抬眸的瞬息,强行偏开首去,任凭眉眼被雾气遮掩。
“这不是弟子的错。”
他固执己见:“我只是暂且输给了‘命运’。”
鸿钧眉头微拧,不觉又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抚着他的发:“通天……”
“只要我赢了,他们就会承认我是对的了,不会再贬低我的道,也不会再轻视我的弟子……”他喃喃自语,神情恍惚几分。
“我最大的错误不是我错了,而是我输了,我输了封神之战,所以我是错的。”
他低眸垂目,神情中带出几分悲悯,语气之中渐渐染上几分悲伤:“是贫道连累了他们。我的弟子,同样修的是玄门正统道法,传承着自我而来的阵法之道,丹箓之术……”
“同样……也可以做这世间,最逍遥自在,快活无忧的神仙。”
鸿钧微微敛眸,不发一言,只更加用力地抱着他,听着他混乱又无序的低语。
渐渐地,通天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茫然地望了一眼鸿钧,又朝着外边遥遥望去,沉默不语。
天地寂静,时序照常。
世界照旧遵循着它的轨迹运转,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可他如此疲惫,仿佛下一瞬便会沉沉睡去,再也不愿醒来。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呢?”
“明明谁都可以,来的人,为何偏偏是他们呢?”
鸿钧觉出几分不对,低眸唤他:“通天?”
少年抬眸望他,又静静地牵着他的衣袖,躲入他怀中,一字一句,若珠落玉盘,清脆入耳:
“师尊,这偌大的洪荒,恨我者无数,厌我者万千……为何,偏偏要我的兄长,亲手来断我的道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姬落月”小天使投的地雷。
国庆快乐我的宝们!
第74章 却把青梅嗅
夜色归于寂寥。
那浅浅的疑问消弭在空气之中, 眨眼便没了踪影。
鸿钧微微垂眸,只瞧见少年于水雾之间轻颤的眉睫,与缓缓阖上的眼眸。他仿佛已经忘却了在那一个不经意的瞬息, 脱口而出的隐晦悲伤,又低低地唤他“师尊”。
“师尊, 您别生气, 好不好?”
“下一次, 肯定没有下一次了, 我同您发过誓的,这一次纯粹是意外……”
话语忽而止在通天唇齿之间,他讶异地睁大了眼, 望着鸿钧近在咫尺的容颜,霜发如雪, 淡漠疏离。
他浅浅地抵着少年的额头, 神情平静如水:“为师没生你的气。”
通天眼底似有几分困惑,轻声嘟囔一句:“胡说, 刚刚的师尊明明就很凶。”
鸿钧低眸望他,语气淡淡:“哪里舍得真的生你的气。”
通天静默了一瞬,倏忽偏过首去,一言不发。
鸿钧定定地瞧了他半眼, 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温热的吐纳浮动在缥缈的水汽之间, 透着隐约的暖意:“你啊……”
果真是一只好任性的猫猫。
说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着, 劝着, 盼他回眸一顾。
“你身上的伤口还没上药, 总得让为师好好瞧瞧,对不对?”
那便哄他。
通天微垂了眼眸,像是在此刻才感觉到那隐隐约约泛滥而上的疼痛之感,不觉微微蹙起了眉头,委屈地道一声:“疼。”
“现在知道疼了?”鸿钧轻声问。
猫猫果断又转了个身,别扭地背对着他。
“好了好了,让为师看看。”鸿钧轻轻一笑,视线方落在他手上的伤口之上。半晌之后,缓缓替他挽起了广袖。
广袖宽大,沾染着细雪红梅般洇开的血渍,一点一点自那玉白的肌肤上淌下,显出几分触目惊心之感。
明显至极的剑伤落在手腕之上,深可见骨,足见当事人下手之狠。
鸿钧便又瞥了一眼低眸垂目的少年,听着他委委屈屈的一声“师尊”。
“弟子也不想这样的嘛。”
微微抬起,似要轻轻弹上他额头的手指又停在了半空,被鸿钧缓缓收了回来。
师尊垂眸望着他的弟子,神情间的无奈之色愈发清晰:“好,为师知道了。你也不想这样的。”
“是极是极。”猫猫煞有介事地点头,终于高兴了一点,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衣袂。
鸿钧任凭他胡闹着,襟袍间沾染了愈发浓重的水汽,湿漉漉地浸泡在汤池之中。手指攥着那纤细白皙的手腕,一点一点替他上药。
接着,又催开翠色的法力,使得药效进一步挥发开来,化去那狰狞可怖的伤口。
“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对不对?”
“嗯嗯嗯!”
“哪怕气上头了,也要记得先保护好自己。”
“好好好!”
“很好,”鸿钧微微颔首,颇有几分满意之色,又微微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地望来,“那接下来的衣服,是你自己脱,还是为师替你脱?”
“?”
猫猫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猫猫突然慌张了起来。
鸿钧抬手就扣住了通天的手腕,阻了他逃跑的念头,又透过那湿漉漉的里衣,望向他脊背处那一片乌青之色,眉心微微拧起,目光隐约冰凉几分。
“师尊,是这样的,我觉得有些伤就算放着不管,它也会自动自发地变好的,这叫做事物的发展永远是螺旋式上升和波浪式前进的。”通天沉默了一瞬,真诚地开口道。
鸿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通天,为师以为你应当是玄门中人。”
少年面不改色,仰起首来目光灼灼地看他:“但是真理是经过实践考验的,经过实践检验过的真理,就算是玄门中人,也应当对此持肯定态度。”
鸿钧对此呵呵一笑,语气漫不经心道:“看样子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师,师尊,弟子觉得……我是说,也许我可以自己给自己上药呢?”
鸿钧显然懒得同他废话了。
他随手施了个法诀,便将意欲逃跑的猫猫扣了下来,又一点一点抽丝剥茧般,除去了他身上最后一点多余的矫饰。
药池间的雾气愈发显得浓郁几分,水雾弥漫之间,化为一滴滴水珠滴落而下,轻轻划过通天微微仰起的面容。
他唇齿一张一合,语气间又透着几分说不清楚的茫然之色:“……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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