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通天能给多宝的,难道他们灵山就给不了吗?西方待他……同样已经竭尽了全力。
该忘记了吧?
可是接引错了,准提也错了。
多宝没有忘记,连片刻也没有。
当灵山成了多宝的一言堂,当西方佛教与截教共同分担气运,当截教有教无类的思想改头换面,又在天地之间流传开来……
他们才知道他们错的离谱!
接引的语气森然:“多宝,你如此行事,难道不怕我们抓了你的魂魄,将你打入无间炼狱,永世折磨吗?”
他们可是圣人啊!
但是多宝只是笑:“若是贫道没有万全的把握,又岂敢如此行事呢?”
“我可是上清圣人的大弟子啊,你以为呢?”
莲花宝座之上,佛祖拈花一笑,眉眼却平淡至极,仿佛有冲天杀气凌云而起,不像是佛门中人,倒似,倒似他仍然在上清通天身边的时候。
一袭青衫,云水长剑,敢教这世间所有敢冒犯他师尊的人,通通有去无回!
准提看着他,怔怔出神,隔着长久的,漫无尽头的岁月,又想起昔日梨花树下的红衣少年。
时隔经年,依旧有人对他念念不忘,愿意为他赌上性命,将一切抛之脑后,只求他的道,他的教,依旧长存在这世间。
为什么?
上清通天给了他们什么?还是说,仅仅是那份至死不改的“天真”?
接引怒气冲冲,又极力压制,像是意识到他们确实无法再对他动手之后,他冷笑一声,极尽刻薄之色:“却不知道这片天地,还允不允许你唤他一声师尊?!”
多宝看着他,只是笑:“那又如何呢?”
“天道不认,天地不予,多宝的师尊也始终只有上清通天一人。”
万千雷霆骤雨,不动他眉目。
多宝全身湿透,依旧站在风雨之中。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花,又对着东方的方向,俯身拜下,恭恭敬敬地嗑了三个头:“弟子不肖,直至今日,方敢自称为您弟子。”
接引连连摇头:“疯了,都疯了。”
只是无论他再怎么愤怒,准提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
恰如凡间一句诗词所说:“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西方的兴盛再不可见,倒是截教……仍存世间。
多么讽刺啊。
准提茫然地想着:这就是他们的报应吗?
他们的报应……到底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1.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贫女》秦韬玉
2.悄悄推荐一下半江太太的《青梅煮马》,通天猫猫很可爱,就是有点衍生咕咕们的通病。
咕咕,咕咕咕。
第182章 可奈别离何
通天凝神望去,只见得脚下一片灰烬的残余,被风吹起, 散落在茫茫天地之间。
羲和面上犹有几分困惑之色:“就……这么简单吗?准提道人就这么死了吗?”
通天低下头来,伸手拈起一寸残灰, 仔细看了许久, 方才答道:“我不知道。”
“我寻觅不到准提的魂魄, 也算不出他的半分生机, 也许,他是死了吧?”通天站起身来,微微皱着眉头, 抬眸望向头顶的天穹。
羲和听出了他话中的犹疑,微微挑眉, 意有所指:“圣人此言何意?”
通天摇了摇头:“贫道不愿欺瞒日神, 只是贫道确实没有万全的把握。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对我们来说又能难到哪里去?生生死死, 死生复来,又岂会是凡人口中的传说?”
通天:“只是,无论准提是死是活,如我们这般修行之人, 若是再也无法寻得自己的道心,就算是活着, 又同死了有何区别?”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轻轻松开了手。
通天看着灰烬余灰消散在天地之间,神情淡淡, 仿佛什么也没有想, 只是略显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到底, 也算是一位故人吧。
与他同时代的人,或为敌,或为友。
只是不变的是,他们总会越来越少,逐渐消失在通天圣人漫长而没有尽头的生命之中,直至最后,只剩下他一人,独自面对着洪荒的时空变迁。
如此……方知时光从来残酷。
通天想着想着,心绪一动,又忽而往下界的方向望了一眼。
邈邈东海之畔,碧游宫依旧伫立在无尽的浪潮之中,潮起潮落,重重地拍打着紫芝崖,在上面留下了清晰刻骨的岁月痕迹。
而在那熟悉的崖顶之上,他又瞧见了他师尊的身影。
“……”少年极轻极轻地眨了下眼。
紫衣华发的道祖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茫茫沧海,神色中透着自始至终的淡漠之色,仿佛与整个洪荒都格格不入。
他疏离地对待着眼前的世界,漠不关心,毫不在意,又在某一个瞬息,倏然抬起首来。
霎时间,他的眼神柔和了起来。
就好像在一息之间,从三十三天外踏入了滚滚的红尘俗世。不再置身事外,不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高高在上的鸿钧道祖,也会有一日,为一人,甘心涉了凡尘。
通天的心似乎跳得快了几分。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鸿钧,看着他师尊无奈一笑,眉眼轻缓,又轻轻启了唇,唤着他的名姓:“通天。”
连那语气都显得格外缓和,像是吹过旷野花丛的一束微风,那么柔和,那么平淡,却令人下意识驻足了片刻,为那微风中的温柔而恍惚。
糟糕,他以前怎么没觉得他的名字这么好听啊?
通天掩着脸,哀叹了一声。
他很想当做没有听到鸿钧的话,却又忍不住再一次垂眸望去,在太阳星上,隔着无数的时空距离,遥遥凝望着他的师尊。
先前短暂生起的怅然之感忽而散了个彻底,通天唇角下意识扬起一个笑容,灿烂而夺目,不染任何尘世的阴霾。
“师尊!”
他到底在担心些什么呢?
就算所有人最终都会散去,师尊也会陪着他一直等到洪荒的终焉。
一如前世那样。
两个人一起,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
通天收回了视线,心情倏地平静了下来。
他顺手帮着羲和收拾了一下太阳星上的残局,又在想起什么之后,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从中揪出了一只圆滚滚的,满脸无辜的……肥啾!
羲和好奇地投来一眼,定神一看,又掩唇讶异道:“太一?”
“啾啾!”银尾山雀熟练地装起了傻,抓着通天的衣袖不放,力图让羲和把自己当成一只普普通通的山雀。
只可惜,羲和到底是羲和。
她温温柔柔地笑着,又抬眸望向了通天:“听闻通天圣人一向喜爱毛绒绒,这是您家中养的山雀吗?”
不知为何,通天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一种熟悉的压迫感落到了他的身上,令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小步。银尾的山雀拼命往他身后藏,瑟瑟发抖,可怜极了。
曾经,这叫做兄长沉甸甸的关爱,后来,则是师尊似笑非笑的眼神。
不管如何……都是十分可怕,且令人畏惧的。
通天悄悄往后瞥了山雀一眼,试图用眼神示意让他自己出来承担自己的麻烦,只可惜山雀跑得比他还快。
不仅如此,那双闪烁着明亮之色的眼眸里,还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无辜与纯良。
通天悄悄地传音:“太一?”
山雀乖巧地啾啾叫。
通天再问,山雀再叫。
通天继续问,山雀也继续啾啾地装傻。
“……”
半晌之后,他们偷偷看了一眼羲和,正对上她了然于胸的目光。
羲和微微一笑,和善地开口道:“怎么?想清楚了吗?准备好怎么坦白从宽了?”
通天下意识答了一句:“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羲和:“?”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