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自由式滑雪教练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队伍这么整齐,这样的同仇敌忾,荣辱与共。
甚至有些感动。
明明他也试图去做过一些很糟糕的事情,可是当看见队伍正在向这么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他依旧有种自己是这个队伍的一份子,并且因此而愤怒,也因此而骄傲的感觉。
所以,在他坚定地认为章晓做错了的同时,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直接就赤果果地展露出自己的敌意。
因为那些是武器,是“矛”,是利器,锋利的展露出自由式滑雪的锋芒与风采。而他必须作为盾,去化解矛盾,让章晓平静下来,最终接受,并且融入这个团队,这也是他守护这份“骄傲”的办法。
“章晓,我们谈一谈吧,我想知道,你对自己未来是怎么想的?加入国家队?还是拿下全国冠军,甚至拿下世界冠军……”
温喜德将章晓拉到座位上,注视着远处在雪道上疾驰的身影,慢慢地说着。
章晓再上来的时候,余乐已经练出了一身汗,大家都在坡上休息,坡道已经空了好一会儿。
少年来一言不发就往下滑去,自然也没有给余乐说话的机会。余乐就只能注视他的背影,看他一路往下。
能力提高了。
可以完成270°上桥的技巧,也可以完成【桥上跳】的技巧,下桥的时候也可以做到270°的下桥。
动作单个地做着,都很优秀,只是还无法完成组合而已。
比去年强了很多。
岁月真是如剪刀,裁出了少年的峥嵘。
当然,这个“峥嵘”委实有些“硌牙”。
余乐期间也好几次想要和章晓说上两句,但对方根本不理会自己,要是感觉到被逼的狠了,就远远地躲开,不看不说,做自己。
余乐也就只能摸摸鼻子,熄了这份心思。
看来程文海也没说错,章晓对自己是有些“旧仇”啊,或者说,章晓应该是认定了去年是他告的状,所以才导致他提前离开集训队吧?
需要特意解释吗?
算了,多大的事儿。
上午的训练结束,中午吃饭的时候,程文海沉着脸问余乐:“他道歉了吗?”
余乐还没说话,白一鸣就抬头看了过来,问:“谁?”
程文海就把早上的事儿给说了一遍,白一鸣听的眉心能夹死蚊子。
“没事儿,多大的事儿,不至于……”余乐话没说完,看着被拦在食堂门口的章晓,又愣住了。
章晓被孙毅和卓伟几个人堵在了食堂门口,不让他走。
章晓就一个人,孙毅带了四个人,将章晓团团围住,然后又围着他出了餐厅的门。
就是孙毅那最后一眼,让余乐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
!?
不是吧?
孙毅这是要替自己出头?
不会吧?
不至于!
这这这……
余乐饭再顾不上吃,急忙追了出去。
身后程文海、石河,还有白一鸣全部一放筷子,跟在余乐身后走了一溜儿,那气势相当威武,跟要去干仗似的。
余乐顾不上身后一群人,三两步跑了出去,然后在门口看见了像个“夹心饼干”似的章晓。虽说章晓被围住,但气氛还好,更诡异的是孙毅正在和章晓一起看手机。
犹豫了一下。
余乐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才一过去,就听见孙毅说:“看见了吗?这你去年报名时候的大头照,脸上有肉,皮肤细腻,眼睛虽然小点儿,但勉强还算能入眼。你看看现在的模样……”
孙毅开手机的自拍功能,手机屏幕里出现了章晓比猴子还要干瘦,额头还有两个青春美丽疙瘩豆的脸,以及在人群后面探头探脑的余乐。
一时间,所有人把头都转向后方,同时孙毅嘴里飘出了下半句,“……这么丑……”
章晓脸色巨变。
也不知道是被孙毅气的,还是因为看见了余乐,那一瞬间,余乐几乎看见了章晓头顶上原本还算“温柔”的火苗,“轰”的一声爆涨,烧红半个天。
他双手往孙毅的肩膀上一推,把孙毅推的退后好几步险些摔倒,再把挡在前面的人一把拨开,冲出了大门。
被卓伟抱住的孙毅看着余乐:“……”
余乐看着孙毅:“……”
下一秒,孙毅站直,怒道:“正好好说着呢,你跑来干吗?”
余乐无奈:“你也不能说人丑。”
孙毅:“明明就是你过来,把他吓跑的。”
余乐:“是你说人丑,讲道理。”
“你不来他好好的。”
“我不来他也得气跑。”
孙毅气的鼻孔都张开了。
余乐和他对视了几秒,继而感激地笑道:“谢谢担心我。”
孙毅的鼻孔瞬间收了回去,下巴傲娇的一扬:“谁担心你,你要不多事,我已经教他什么是尊老爱幼。”
余乐就笑,不提这茬:“饭吃完了吗?回去吃饭。”
“吃完了。”孙毅没好气地说着,往大门外走去,到了门外又停下来,他想了想回头走,却从余乐身边擦过,走到了程文海面前,冷声说着:“那小子去年可以锁门,今年就能套麻袋,没事儿少一个人去黑灯瞎火的地方,知道吗?”
程文海:“……”
程文海看一眼余乐,忍笑:“……知道。”
孙毅提醒了人,这才转身,擦着余乐,扬着下巴走了。
在身后,是不放心跟过来的何宇齐,轻笑说道:“孙毅这家伙其实挺可爱吧?关心人非得藏着掖着。”
余乐走过去,与何宇齐站一起,看着孙毅的背影笑。
何宇齐又说了:“我观察了一下,章晓的能力很有限嘛,留着也是浪费资源,应该让他下一轮就淘汰。”
余乐眼睛嗖的睁大,像是不认识似的看着何宇齐,这腹黑霸总般的发言,确定是佛系大师兄您老人家吗?
何宇齐却笑的慈眉善目的:“最近队里气氛很好,我喜欢这感觉,都不怎么想走了。”
说完这些的何宇齐也走了,余乐看着他的背影略微沉吟,然后大声喊:“师兄,这事儿可以交给我处理吗?”
何宇齐没回头,挥挥手,走远了。
余乐一开始很留意章晓的动静,做好了随时“救火”的准备,但是章晓却比想象中安分。虽说一直没表态过对余乐有什么意见,但也没往余乐这边儿靠过,只是偶尔在训练场看见,目光会交汇一下,又很快相安无事地错开。
余乐也忙啊。
再说男生是“单线程”的生物,一旦专心训练,其他事情渐渐也就想不起来了,一转眼,时光就如同一道闪电,在倏忽间,乍现,继而消失,走到了尽头。
八月底,自由式滑雪国家队员如同草原上的牧民,即将追着寒冷和风雪而去。
此时,国家集训队还未结束,障碍追逐选训队的人又来了。
选训队的队员这时候过来,正是为了和他们一起走。
两个月。
70个人一阵疯狂的淘汰,还剩下8个人,男生5个,女生3个。
余乐他们和选训队的人是前后脚回的训练中心,余乐从训练场回来,背着训练装备才一下车,载着选训队员的商务车也开进了宿舍楼。
被车灯一晃,余乐停下了脚步。
最近天黑的渐早,太阳翻到了蛤喇子雪山的背面,车灯熄灭,柴明从暮色四合中走了出来。
余乐当时就眉眼舒展,笑着迎了过去。
其实这两个月,余乐并没有和柴明断联系,他每天的训练视频,柴明都会看,隔上三五天还会开视讯会议。
半个月前,柴明还跑回来一趟,亲眼盯着余乐他们的训练,后来被贺川天天打电话骚扰,才不放心地离开。
那边儿是点名柴明的“政治任务”,必须完成的队伍组建,即便柴明一颗心都扑在这边儿,但那边儿却不能离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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