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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破碎】
习隽野没有想过许郦真的会自杀。
他知道妈妈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好,高度紧绷、敏感多疑,时而悲伤时而愤怒,只当是她因为曾经的经历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成为同性恋的事,并没有把许郦的狠话放在心上。
所以当习隽野在外面磨蹭了大半天时间,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去,一进屋就傻了。
屋内暖气充足,穿着单薄的居家服也感受不到寒冷,里面静悄悄的,和他走时没有任何区别。
正当习隽野摘下口罩准备提着东西去厨房做饭时,许郦躺在地板上的身影让他的瞳孔猛缩, 血液凝固。
许郦的掌心里有一个空瓶,洒出了一部分药丸,旁边还有一个空瓶子,她倒在地上陷入昏迷,任由习隽野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
习隽野手抖得厉害,拿起药瓶看了看,那是一瓶治疗焦虑、抑郁的安定,有镇定安眠的作用。
现在安眠药管控严格,这种处方药如果不是医生开的根本拿不到,而且从分量上来看,这些应该是许郦一直吃着的药,否则短短几个小时她根本没有时间和渠道去买这些。
习隽野彻底慌了,脸色惨白,前所未有的惊惧令他胆寒,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抱着许郦就往外冲。
心脏跳动的剧烈,习隽野不断地朝前跑,可是却像是一头扎进迷雾,眼前一片漆黑,怀里的人越来越凉,不止是因为衣服单薄还是生病流逝的缘故。
习隽野冲上车歇斯底里地朝司机吼着去医院。
他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人类在生命面前如此渺小,更别说让他亲眼看着妈妈走向永远的沉睡。
许郦昏迷的样子很宁静,没有受到情绪的影响,她又恢复了温婉的容颜。
她其实很漂亮,在习隽野印象中妈妈是知性美人,言谈举止温柔得体,成熟烂漫,笑起来的时候像一捧柔和的百合花,香气幽微而清新,亲和着引人靠近。
可自从许郦经过那件事后一切就变了,鲜花枯萎,笑容消散,沉默寡言成了她的习惯。
撞破习隽野和男人接吻后,许郦的性情更是大变,这半个月以来就没有过放松的时候,每天都盯着习隽野,想掌控儿子、又惧怕儿子。
习隽野看在眼里,也知道妈妈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所以他忍了,哪怕许郦情绪失控对他打骂也愿意承受,因为这是他欠妈妈的。
可是一忍再忍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委曲求全”,换来的是许郦冰冷又沉默的身体。
到医院后,习隽野抱着许郦匆匆跑向急诊室,快速地给医生说明情况后,在急诊室外面等着医生给她洗胃。
习隽野穿得单薄却是满头大汗,看着许郦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平静,护士拉上帘子,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他靠着墙喘着粗气,汗水落进眼睛一阵刺痛,在来医院的路上精神高度紧绷,现在他才能稍稍松口气,脱力地滑坐在地板上,低着头狠狠地抹了把脸。
生老病死不分时间,哪怕在春节期间医院依旧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人不少,空气中的消毒水冰冷刺鼻,冷白的光线和白大褂与街头热闹火红的景象相悖,太过清冷的气氛加剧了对生命无常的恐惧。
习隽野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以及低着头,许郦惨白的脸色在脑中挥之不去,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的声音都在耳边无限放大。
他讨厌医院,这里是噩梦的始端。
电话在裤兜里嗡嗡震个不停,是习父打来的电话,习隽野盯着屏幕上的字,不想接也不敢接。
习父连续打了两个,没人接后发来微信,是一张独自吃饭的照片,他没有亏待自己,哪怕一个人吃饭也准备得比较丰盛,有三个菜一个汤,让习隽野明晚回去吃饭,讨个年年有余的好意头。
嗡———
手机又振动一下,习隽野的眼里出现一抹红色,是习父发来的转账红包。
【爸:[转账666]】
【爸:虽然你已经成年了,但只要是没结婚就是孩子,新年快乐儿子[龇牙]】
【爸:[转账666]】
【爸:这份是给小橙子的,记得帮我给他,可不许私藏啊!】
习隽野眼眶发红,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下来,滴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小橙子”的字眼。
他没有从妈妈自杀的惧怕中走出来,又被爸爸的关怀砸得措手不及。
情绪来得猛烈,习隽野招架不住,紧紧地握着手机,额间青筋凸,哭得沉默。
急诊走廊上人来人往,眼泪、崩溃是这里最常见的事情,没有人在乎这个少年的在除夕夜的悲伤和痛苦。
这里与医院大门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成了阴阳二面,外面是喧闹的烟火欢笑,没有人知道有多少被困在这里,在地狱最近的地方饱受折磨。
习隽野不想让习父察觉异常,收了红包,回了一个笑脸,又打字回复他正在厨房忙,一会儿再细聊。
掌心里全是汗,导致屏幕上湿漉漉的,一句简单的话花了很久才发出去。
半小时后,急诊室的门打开,护士把许郦推出来挪进单人病房,习隽野紧跟其后,在路上询问医生是何情况。
医生一边走,一边填写单子,“已经洗胃了,服用的药物过于庞大,晚一点需要再洗几次,后面需要做各项详细检查,确保身体没有受影响。”
说着这,医生顿了一下,“她吃的药太多了,而且送来的时间不算早,药效发挥作用,她现在的身体情况不算好,得先观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习隽野眼睛通红,声音发紧,“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没办法给你保证什么,”医生如实相告,“一切都得等后续洗胃的情况以及病人的身体反应。”
习隽野僵硬地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嘴唇紧民,脸上同样没有血色。
“你是她家属吗?”医生问。
习隽野点头。
“那你去办理一下入院手续,一楼大厅缴费,”医生说,“春节期间值班医生比较少,你……”
“您好?请问您找谁?”
门外响起询问,紧接着一道人影从门口闪过,匆忙的脚步迅速由近及远。
病房里的二人同时回头,推着小车的护士开门进来。
医生问:“怎么了?”
护士:“刚刚我看到有个男人站在房门外,手里提着蛋糕盒子,是病人家属吗?”
许郦自杀的事情习隽野来不及告诉任何人,就连习父都没说,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习隽野摇头,站在一旁看着护士给许郦输液。
医生交代完需要注意的事情就离开了,急诊室很忙,赶来医院的人络绎不绝,老天并没有因为今天是除夕就慈和地收走意外。
哀伤的事情时刻发生,吉利和期盼不过是自我安慰,单薄而缥缈,求神求佛甚至求苍天,美好的祝愿顺口动听,到头来也不过是烟消云散,虚妄渺茫。
习隽野坐在床边守着许郦,他背对窗户而坐,屋内光线冷白,后面是此起彼伏的烟花,绚烂的美景在夜空的帷幕下绽放,是人间烟火。
他没有回头,眼里的红渐渐褪下,眸子没有亮光,宛如死水一般掀不起波澜。
习隽野后知后觉得有点冷,先前衣服被汗水打湿没有察觉,这会儿平静下来,湿衣服贴在后面快要穿干。
他去把暖气打开,房间里暖和起来,许郦的脸色也稍稍有点血色。
“砰———”又是一道烟花升上夜空,金色华丽的色泽像鎏金一般散落开来,一朵朵祥云似的绣球噼里啪啦地响,在习隽野眼底短暂地划过淡光。
他顿住脚步,外面的烟火提醒着曾经对某个人的承诺。
习隽野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烟花的数量渐渐庞大,已经十一点半,距离零点只剩半个小时,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全国人民都在守着这个辞旧迎新的吉祥日子。
习隽野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夏以酲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很不正常,以夏以酲那个敏感的性子肯定会不安、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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