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依旧静静的,就连风声也停了。
习隽野自言自语说了这么多,他其实没办法确定夏以酲是否醒过来,或者是否听到。
———束手无措,只能赌一吧。
赌夏以酲和他一样,昨晚彻夜未眠。
“我前几天买了三盆小多肉,当时觉得可爱,而且听别人都说多肉好养活,想着应该不用操心。”习隽野垂眼看着光秃秃的根茎,无奈地苦笑一下,“但我好像真的不会养花,买回来健健康康的,现在看上去已经快死了。你钟爱养花,对这些精通,能不能施以援手救救它们?看着怪可怜的。”
习隽野听不到回应并不意外,把多肉放在夏以酲门边的快递盒上,“我把它们放你门口了。”
随着房门一开一关,客厅彻底安静下来,清晨的阳光澄澈柔和,阳台上繁盛的植物沐浴在天赐的养分中。
昨晚下了点小雨,空气湿润,花瓣上挂着点点水珠,水嫩娇艳,繁盛的花朵向阳生长,藤蔓植物微微垂下,小花朵点缀其中,成为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过了一会儿,夏以酲的房间门打开一条缝,微红的眼睛朝外面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将门彻底推开。
餐桌距他的房间不是很远,残留的饭香飘进鼻息。
夏以酲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餐,视线一寸寸下移,落在门口的三盆小多肉上。
他蹲下来,下巴抵在膝盖上,拿起情况最严重的一盆看了看,心里有了数。
夏以酲拿着小铲子去阳台,他有一个很大长方形的大盆,专门用来养多肉的,品种多、长得又好,晒过阳光肉瓣饱满鲜艳,漂亮硕大,像一朵朵绚丽的莲花。
他把小多肉的土全部倒出来,小心地处理根须,然后在大盆里挖了个坑,将小多肉埋进去,再施了肥料。
外面卖得这种小盆多肉看起来好看,其实是被处理过的,土壤不行,也没施肥,像习隽野这种不会养的,连阳光都不给人家。健康的样子只能维持几天,很快便开始掉花瓣,用不了多久就会死。
夏以酲刚开始养花的时候也不懂,走了很多弯路才理清其中的门道。
小多肉确实比普通植物更好养一些,不需要勤浇水,给足了阳光后自由生长。
多肉盆很大,其他多肉都是饱满丰盈的,只有这三株,又小又秃,对比鲜明。
夏以酲昨晚没睡好,这会儿阳光晃得眼睛酸,他揉了揉,抬手去拿浇水壶,打算给其他花浇点儿水。
胳膊抬了一半就僵住,只因看到了楼下站着的人影。
刚刚专心弄花,并没有注意下面,这会儿才看到本应该走远的人一直站在下面仰头看他。
习隽野穿着简约的T恤,单肩背着包,颀长的身形站在灰白陈旧的墙下,经年的银杏树茂盛,树叶叠嶂,过滤阳光,落了满地斑驳林荫。
夏以酲的呼吸漏了一拍,心脏收紧了几分。
出租房在五楼,这距离不太看得清楚对方的五官,可他们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彼此的视线,在半空交会,胜过万语。
夏以酲的身子僵了一瞬,下意识地想逃开,可习隽野已经率先收回视线,抬脚离开。
他倚在窗台,注视着习隽野渐行渐远的背影,神色茫然空洞,有些怔然。
阳台是能让夏以酲快乐的地方,每当他看到自己养的花草欣欣向荣的样子,会升起幸福和满足。
这是头一次,阳台失去了它的作用,这些漂亮繁盛花朵挽救不了夏以酲的心情。
他既难过又伤心,这三天什么都没做,一直躺在床上装死,答应了粉丝女仆裙直播也以感冒为借口拖延。
饭不想吃,视频没录,楚寒的电话都没接。
没脸接。
之前楚寒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招惹直男,不要越陷越深,他不但没听,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夏以酲是有心理准备的,知道习隽野拒绝他是在意料之中,可当时那个场面、他们那段时间的暧昧,以及习隽野吃醋的行为都驱使他想试一试,赌一赌。
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可他还是这么难过。
特别是看到习隽野对他怀有愧疚时,这种难过到达顶峰。
如果习隽野像以前那样厌恶他,夏以酲不会这么难受。
正因为看出来了习隽野对他也有好感,碍于多面原因没办法坦然面对这份感情,所以难以释怀。
夏以酲没办法怪习隽野无情,也没办法怪自己。
感情是最不可控的东西,它没有道理和缘由,没有逻辑和因果。
喜欢了就是喜欢。
以前夏以酲觉得拥有一份感情是快乐,经过这些事之后,他觉得拥有一份纯粹、独有的感情成了奢望。
明明还没有二十岁,在渣男和直男身上栽一遭,好似经过千帆的无力和疲惫。
夏以酲眼眶酸涩,有点儿想哭了,这几天难受得在睡梦中都在流泪,睁眼闭眼都是习隽野无言拒绝的模样,凌晨苏醒,枕头一片泪渍。
夏以酲去洗了把脸,犹豫片刻,还是坐在桌前吃早餐。
这三天的早餐他看到了装作没看到,浪费了好些食物,习隽野这样节省的人竟也没说他。
昨天的话已经说得明白,没想到习隽野还是做了他的份儿。
算了,不能和食物置气,习隽野赚钱不容易,这些都是他花钱买的。
吃完饭,夏以酲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纵使他有准备,还是被镜子里人吓到。
清秀漂亮的脸蛋变得皮包脸肿,眼下乌青,眼里布满血丝,这副鬼样子戴上假发就能直接去演贞子,完全没有平日油光水滑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强打起精神,打算调整好状态恢复生活。
当初好歹和吴穆交往了一周,发现他出轨都没什么大不了,这次一定也能很快走出来。
———没什么大不了,他安慰自己,只不过是恋情没开始就结束了而已。
他没有颓废的资本,早已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了,有一堆工作等着,赚钱养活自己比沉浸情感更重要。
夏以酲把衣服脱下踏进浴室,温热地洗掉了这三天的污垢,沉重的情绪被冲走,密集的水流漫过匀称修长的身体,从胸脯到小腹,汇集在腿根又继而往下。
一小时后,再从浴室里走出来时恢复了清爽干净,纵使眼睛的红血丝没消,但状态并不像之前那样萎靡。
他随便吹了吹头发,去冰箱里拿冰眼罩给眼睛消肿,打算晚上恢复直播,顺便给新合作的品牌商带带货。
这时候电话响起来,他以为是楚寒,拿过手机才看到是唐元安。
夏以酲微微蹙眉,有点不想接。
唐元安温和绅士,虽然明确表示过要追他,但是进退有度,从不让他为难。
可感情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夏以酲对他确实无感,因此这些示好成了负担。
夏以酲看着电话屏幕思索着,等电话铃声快自动挂断才接起来,然后不等唐元安开口, 便率先说:“元安哥,你今晚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顺便有事儿给你说。”
唐元安轻笑,“真巧,我也有事儿给你说,挺重要的。”
“吃饭的地方你选吧,说好我来请。”
“行。”唐元安说,“我晚点儿把定位发给你。”
“好,”夏以酲下决心地说,“晚上见。”
第76章 【请求】
唐元安的餐厅是市中心,他们第一次见面看房的附近,夏以酲到时候他已经在了,选的是靠窗的位置,旁边有绿植遮挡,看上去像是个隐秘的包厢。
餐厅位于十楼,华灯初上,霓虹灯点亮街道,鱼贯的车辆像个发光的水母,汇聚成流动的长河。
夏以酲只要是出门都会精心打扮,丝绸质地的白衬衫将他显得优雅漂亮,化了点淡妆,浅浅的大地色消除了眼肿,眼尾若有若无的亮色随着光线波动,像粼粼湖面,不自觉地撩人。
“不好意思,晚了点。”夏以酲坐下后率先道歉,“太久没来这边来了,忘记了这个点是堵车高峰。”
“没事,我也刚到一会儿,”唐元安注视着夏以酲的装扮,笑意温和,“每次和你见面,你总能给我不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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