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没电了,支付不能用……电话没法打,”夏以酲吸了吸鼻子,说话瓮声瓮气的,“不然我早就去住酒店了,谁愿意在这受罪。”
老小区没有电梯,他们一层层地爬楼梯,习隽野体能好,爬五楼气都不带喘一下的,步伐很快。
夏以酲就不行了,细胳膊细腿儿,怕被落下,紧紧地跟在习隽野身后,呼吸有些急。
“之前为什么装不认识?”习隽野问出一晚上都好奇的事。
“谁……呼……谁要和你认识啊!你这么坏,就知道说我。”夏以酲喘气,渐渐跟不上,眼看着习隽野要消失在拐角处,黑暗将他包裹着,顿时急起来,“你……你慢点啊!等……等等我……”
习隽野步伐停住,往下看了看,“干什么?”
“等我啊……”夏以酲扶着栏杆艰难地追上来,本来夏天就热,这会儿更是满头大汗,惶恐又害怕地说,“别……留我一个人。”
习隽野不太懂,前一秒还说不想和认识,这会儿又让别留他一个人。
gay说话都这么矛盾吗?
“爬楼梯还需要作伴吗?”习隽野问,“马上就到了。”
说着他又要走。
“不行!”夏以酲一把将人拉住,结实有力的臂膀传来炽热的温度,“你不能走!必须跟我一起!”
“……”习隽野无奈,“为什么啊?”
他这浑身是汗, 楼梯间又不通风,身处蒸笼一样快要热死了,只想赶紧回去冲个澡,再和夏以酲说说今晚的事。
可这人一直拉着他干什么?
就这么点儿距离害怕走丢?
夏以酲垂着头,气息急促, 欲言又止,半天没个反应。
习隽野要被热死了,汗水顺着身体往下淌,单薄的T恤被浸透,耐心耗尽,开始烦躁起来,将夏以酲的手甩开,“我要先回去洗澡,给你留门。”
“不……不行!”夏以酲又去拉他的衣服,“不可以……我要跟你一起走……你不能留我一个人。”
“大小姐,你究竟要干什么?!”习隽野仅有的好脾气磨没了,“在这杵着热不热啊!有话直说行吗?就看不惯你这扭扭捏捏的样子!”
夏以酲抛开羞耻,愤怒地吼道:“我怕黑!怕黑行了吧?!不然我他妈为什么跟个傻逼一样在楼下等你?!我不敢上楼!满意了吗?!”
第22章 【怕黑】
夏以酲这声愤怒的咆哮吼得整个单元楼都能听见,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的响亮刺耳。
习隽野还来不及反应,旁边的门突然开了,一位大妈探头出来生气地说:“你们年轻人要谈恋爱、闹脾气去自己家里!大半夜地在楼道吼什么?!干什么就要死要活的?”
停电后空气闷热,这个天气也不可能安然入睡,大家的情绪都很暴躁,点火就着。
夏以酲是个色厉内荏的,上一秒面对着习隽野还疾言厉色的,下一秒被大妈吼了之后肉眼可见的蔫儿下来,像个被家长教训抬不起头的孩子,臊着脸给人家道歉。
“对……对不起……”夏以酲赶紧道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小声点……我们不是谈恋……”
大妈懒得听他再说,“砰”的一声关上门。
习隽野站在比夏以酲高几节的台阶上,在黑暗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人,无形中耷拉着的大尾巴在大妈关门后又开始蓬松起来,变成炸毛的样子,两种状态无缝切换。
“———都怪你!”夏以酲转过身,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让你走慢点了!”
习隽野:“我又不知道你怕黑。”
说到这个,夏以酲又是一阵羞愤,“那……那你现在知道了!你可以尽情笑我,行了吧?!”
习隽野被他的想法搞得摸不着头脑,“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夏以酲一噎,抬头看向高处的人。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能够看到对方的坚毅的轮廓,面部线条在暗色里更立体,刀削般的锋利在阴影中凸显,看不清具体神色,但是从言语和气场能感受到对方的平和,没有夏以酲想象的讥讽。
“怕黑很正常。”习隽野说。
夏以酲没想到习隽野收起平日的尖锐,这样和谐的对话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揉捏着自己的衣角,手掌汗津津的,记忆中的指责钻出来,无措地说,“你……你不是嫌弃我娘……”
【“怕黑?男孩怎么能怕黑?!”】
【“你要搞同性恋我不管,但你收收自己的这个娘炮的样子!又是化妆又是怕黑的,你就算搞同性恋也是个男人,女人的做派能不能丢掉?别怕小荣带坏了,他是你弟弟,你还是尽一些做哥哥的责任!”】
“我觉得你娘和怕黑没有逻辑联系,”习隽野不觉得这两种能画等号,“你是很娘,但这并不代表不可以怕黑。齐若哲也……”
他想到夏以酲不知道齐若哲是谁,又换了种叫法,“我哥们儿也怕黑,有幽闭恐惧症,这不是评判一个人‘娘”’的标准。
夏以酲觉得习隽野终于明事理了一次,这样好说话还有点不习惯。
紧接着,习隽野又说:“我觉得你娘是因为你又化妆又穿裙子,还有你说个话夹着嗓子,巴不得翘兰花指……”
夏以酲刚平复的心情,差点儿又没一口气提上来,天气燥热,气得两眼发黑,“你……谁规定男生不能化妆了?女生可以穿男装,男生就不能穿女装?你这是性别歧视!”
大家一致提倡男女平等,可是大家对男女的印象早已根深蒂固。
女生可以男相,就会被夸酷、帅;男生女相就要被说娘炮、恶心。
刻板印象中男生应该阳刚、有男子气概,喜欢洋娃娃会被说娘娘腔,喜欢漂亮裙子就是变态。
可这种“喜欢”本就没有明确的界定,没有“应不应该”,只有“开不开心”。
只要是能够取悦自己,那就“应该”。
“我一没偷、二没抢,花我自己的钱取悦自己,有什么错?”夏以酲委屈,“再说了,我那是工作!我又不是天天穿着那些晃悠。我……化妆也为了保持一个好看的精神面貌,这有什么问题?!韩国的男生基本都化妆,每个都是 gay?!”
习隽野沉默须臾,开口道:“抱歉。”
“……?”夏以酲一怔,习隽野的态度在意料之外。
二人沉立在黑暗中,虽然面对面, 却看不清表情,他们之间好似犹树立了一道屏障,遮住了平日的不好意思,让羞于开口的话能够顺利地说出。
“这点……是我不好,“习隽野难得道歉,想到之前的态度,别扭地说,“我确实有偏见,可能还没习惯男生这样……嗯……我……”
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夏以酲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 哼了一声,“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说完这句后,憋着一口气快步越过他往楼上走去。
习隽野:“……”
这人还挺傲娇的。
他听着夏以酲也就往上走了几步, 然后恶声恶气地说,“你……你上不上来啊?”
习隽野翻了个白眼,抬脚走上去,“再怎么说也是你需要帮忙,态度能不能好点?”
“态度?”小狐狸愤愤道,“你想想你之前对我的态度!”
习隽野“……”
行吧。
进屋后,客厅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源,夏以酲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他小时候被关过小黑屋,对所有封闭性质的东西有畏惧感,房子看起来像一个幽闭的箱子,里面蛰伏着猛兽,只要踏进去就会吸引它们的注意, 从四面八方靠近,逼近角落,然后一口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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