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此做什么?还不滚出去?”
早前那股由洛月明而起的无名火,终于有了可以发泄的由头, 裴玄度沉着一张死人脸,冷声呵斥道, “没看见我们在此有重要的事,谁准你们擅自过来打扰的?负责带你们的师兄是谁?让他滚去戒律堂受刑!”
这些弟子听了, 面面相觑起来,没一个人敢吭声的。
裴玄度见了, 越发不快道:“都哑巴了?连负责带你们的师兄。你们都不知道!那你们平日里在山上, 都在做什么?与其这般懒散, 不如趁早下山回家种田, 也好过荒废生命!”
洛月明听罢,冷不丁想到什么,砸吧砸吧嘴, 上前半步道:“裴师兄,其实是这样的,这些弟子……”
“不许替他们求情!”
裴玄度终于有了同洛月明说话的机会,而且还是洛月明主动开口的。按理说,他心里还挺欢喜,小师弟终于肯搭理他了。但转念一想,洛月明都肯为了旁人开口求情,却不愿意主动理一理他,难道在洛月明心里,他真的半分都不重要。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洛月明与他总是最不对付的,也总是最难说到一块去的。倘若早知道洛月明是个女的,他又何至于与一个师妹为难。
要是换作从前,裴玄度不觉得有什么,可自打知道洛月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师妹”之后,态度也就彻底变了。
也能稍微理解,为何大师兄疼洛月明,不疼他了。毕竟男修与女修,本质上终究是不一样的。裴玄度还没这么心胸狭隘,居然连“小师妹”的醋都要吃。
再者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剑宗也没有明文规定。修了无情道的弟子,就不能再转修逍遥道。裴玄度以为,就以洛月明的本事,只要还没修成大罗金仙,被他所破无情道,也并不稀奇。
那些弟子的神色越发为难起来,支支吾吾怎么都说不清楚。裴玄度蹙眉,冷笑道:“山中门规严明,一人犯错,十人受过,你们犯的错。本就该由带你们的师兄受过,还不如实说出,可是想明知故犯,蓄意包庇?”
众弟子道:“那人的身份特殊,上头还有更年长的师兄护着……”
“有多特殊?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守宗规!快说!”
众弟子见他如此,便知今日之事,铁定是跑不了了,有心想偏头向大师兄求个情,可师尊吩咐,山中大小事务归裴师兄掌管,再者说了,大师兄也是出了名的奉公执法,恐怕不仅不会开口求情,没准越求罚得越狠。
当即就面露为难地望向了洛月明,试图让他拿个主意。
“你们都看他做什么?难不成是洛月明设计编排你们过来的?有话就快点说,别像个哑巴似的!”裴玄度越发不快道,“看来山中弟子最近又松懈了,这才让歹人有了可趁之机,再不严加管教,日后岂不是要闹到师尊的面前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那么金贵,有这么多人护着!”
如此,那些弟子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其中一人咬了咬牙,上前道:“回裴师兄的话,负责带我们的师兄,正是……正是洛师兄!”
“洛师兄?哪一个洛师兄?”
“就是眼前这位洛师兄啊,就是他负责管束我们的。”
裴玄度一听,惊怒道:“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是洛师兄,是他负责带我们的。因为……因为洛师兄此前下山游历了,回山之后,又负了伤,所以才,才……”这弟子支支吾吾,猛一咬牙,又道,“我等知错了,还望裴师兄能饶过洛师兄!”
洛月明:“……”妈的,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反正只要是好事,准没他的份。
因为天剑宗的宗主,除了会闭关修炼之外,寻常就是下下棋,看看书,养养花,偶尔要活动活动筋骨,便下山打打架。打赢了再回山下下棋,看看书,养养花。
对于门中事务,能不管则不管,逍遥得很。
而且座下弟子,除了美貌智障,毫无修真灵根的柳茵茵不需要教之外,其余还有四个亲传弟子,即便不想教,平日里也都会做做样子。
至于非亲传弟子,那就更随便了,只需吩咐亲传弟子们便可了。但大师兄即便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倘若都归他教了,那山中还要柳宗师做什么,遂分散开来,一位亲传弟子负责带一波非亲传弟子修行。
当然,如果是入门已久的弟子,亦是可以去带新入门的弟子。
洛月明此前就知道这事,但一直没空去管,眼下骤然遇见了,还因这些毛头小子误打误撞之举牵连,怕倒也不怕,但趁机跟大师兄撒个娇也是好的。
他现在深刻体会到了,当受的快乐,不仅体现在干那事方面,从前一直自诩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好黄瓜,偶尔还端着个架子,表现出自己成熟可靠。
如今完全不需要了,也彻底能放下身段,好好同大师兄谈情说爱了。
其实钱不钱的,也不是很重要,文人都说了,要视金钱如粪土,虽然说,洛月明现在的境界还做不到眼中无钱,但事情已经发展成如今这番田地了,钱和人只能选一样,总不能人财两空,鸡飞蛋打罢。
当即就往大师兄身旁一靠,跟阵歪风似的,悄悄扯着大师兄的衣袖,晃啊晃的。
被洛月明这三晃两晃,谢霜华的手心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面上极力隐忍,出声道:“若是按此门规奖罚,洛月明还是由我带的,罪责理应由我来受。”
裴玄度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了,怎么都想不到,此事兜兜转转,居然又落到了洛月明身上。他本就想与洛月明修复师门情分,哪里肯因为这点小事,就随意处置他。
况且,洛月明现如今已然今非昔比了,再不是以前在泥潭里打滚的毛头小子,而是个戴着耳钉,穿个蓬蓬裙,还会跟大师兄撒娇的“小师妹”。
眼下突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裴玄度深深吐了口气,极其僵硬地转了话风:“我念他尚且年幼,此前下山游历,劳累过度,回宗之后,又不小心负了伤,如今还未完全恢复,他应该不知故意的,不,肯定不是故意的……咳,咳,还有大师兄从旁替他求情,这事就这么算了,咳。”
众弟子:“……”
谢霜华:“……”
洛月明:“……”
这话风转得实在过于僵硬无比,以至于洛月明都没及时反应过来,满面疑惑地望了过去,总觉得裴师兄好像对他不一样了。
难道说,他的人格魅力就如此大,能潜移默化地改变身边所有人?
还没等他继续揣测裴师兄的脑子是不是突然被狗给啃了。
腰间猛然一震,那沉寂了许久的温老狗,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一顿猛扎乱挣,在乾坤袋中各种颠来倒去。
洛月明一惊,忙伸手去按乾坤袋,试图让这个死老东西赶紧消停,哪料手才一碰上去,就发出砰的一声,虎口都被震得发麻。
便在众人眼前,那乾坤袋骤然之间膨胀起来,不过瞬息之间,就已经高大数丈,大有一番要生生破袋而出的架势。
洛月明被这日了狗的玩意猛拽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就往洞府的石门上重重扑了过去。
耳边立马传来两声惊叫,两只手臂,就被身后两人拽住,裴玄度拽他左手,谢霜华拽他右手。
如此一来,洛月明又被拉了回去,腰间的乾坤袋滑落下来,在地上跟个大皮球似的滚来滚去。谢霜华一挥衣袖,这大皮球啪叽一声,重重砸在了石门上。
正欲上前施咒,哪知那温老狗突然暴躁起来,乾坤袋越来越大,终于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众多弟子口中发出惊呼,也不知是哪个弟子失声惊叫道:“不好!他好像要闯入洞府!宗主还在里面闭关!”
此话一出,洛月明心里一个咯噔,暗道,柳仪景几次三番地同他说很莫名其妙的话,此前在幻境中,他看得一清二楚,柳仪景被柳宗师当成了炉鼎,恐怕最恨的就是柳宗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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