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规的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往后倒退。
也是此刻,他才堪堪明白,原来柳仪景的恨意并非凭白无故。
而是积攒了很多年,才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
原来柳仪景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曾经经历过那种不堪,迫他承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名义上的父亲,他的师尊。
耳边蓦然响起了柳仪景先前的话:“我本来就是脏的。”
这只是柳仪景经历过的其中一小段,还有很多是越清规不知道的。
他也明白了,柳仪景梦中哭喊的那句“不要用折扇”是什么意思。
师尊表面上对柳仪景疼爱有加,私底下竟然不把他当个人看,动辄欺辱鞭挞,且毫不留情。
越清规惊慌失措,双腿宛如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柳仪景蜷缩在地,衣衫都被抽打的破碎不堪。
甚至都不敢取出毛笔,就这么被堵着嘴,被人没头没脸的鞭挞。
而此刻,殿门和窗户都没关上。
但凡有弟子经过,就能听见噼里啪啦的鞭挞声,以及柳仪景抑制不住的哭声。
“住手!不许你打他!给我住手!”
越清规猛然冲了上去,试图阻止。
可身子毫无阻隔地穿了过去,根本就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你是本座的炉鼎,本座想如何惩治,就如何惩治。你胆敢再用女身去勾引你的师兄们,本座就将你绑起来,丢到人间的勾栏院里,听清楚了么?”
柳宗师打够了,随手将鞭子丢到地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柳仪景狼狈的模样,冷笑道:“该怎么做,不用本座亲自教你了吧?”
柳仪景浑身一抖,好半天才爬了起来,哆嗦着抓住鞭子,而后当着越清规的面,将之封入自己体内。
越清规只觉得头皮上的神经都一跳一跳的,巨大的冲击力差点让他神魂俱灭。
怎么都没想到,柳仪景在天剑宗居然过得是这种日子!
同门这么多年,他们师兄弟几人居然毫无察觉,每日朝夕相处,竟然都不知道柳仪景身上有伤!
“滚去密室跪省,没有本座的吩咐,不许起身。”
越清规眼睁睁地看着柳仪景像条狗一样,拖着伤痛的身子爬走了。
心脏闷闷的痛了起来,只觉得整个人宛如置身在红莲业火之中,将他的信念,孺慕,将他的一切焚烧殆尽。
所有的一切终将荡然无存。
越清规痛得跪倒在地,双手掩面,眼泪顺着指缝涌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到底在坚持什么。
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扪心自问,是非曲直,黑白善恶,他到底能不能区分清楚。
什么才是真的,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彻底结束这一切。
“师兄……”耳边又传来柳仪景怯怯的声音,“师兄,我饿了,你能不能带我下山买点吃的?”
越清规缓缓抬起脸来,入目就是两道身影。
年少的自己,还有年少时的柳仪景。
“不行哦,师尊吩咐的,不准我们随意下山,你若是饿了,就去小厨房里寻着吃的。师兄还要练剑。小师妹,你自己去玩,听话。”
年少时的越清规手里执着长剑,脸上还挂着一层薄汗,正在校场的阴凉处稍作歇息。
正值暑热,还在校场上练剑的弟子并不多。
“师兄,你就陪我下山,好不好?我们偷偷地下山,师尊不会知道的。师兄。”年少时的柳仪景穿着淡青色的裙子,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啾啾,扯着越清规的衣袖,不停地央求道:“好不好嘛,越师兄,带我下山罢。”
越清规已经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记忆里的小师妹大多时间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平日里也不见她练剑,常常一溜烟人就没影了。
每次一问她的去处,就会有弟子说,小师妹又躲懒去了。
而他们这些当师兄的,平日里注重修行,甚少有时间去关注一个喜欢躲懒,不求上进的小师妹。
往往只会敷衍几句,让小师妹自己下去玩。
也许,柳仪景当初那么央求他带自己下山,就是为了能逃出天剑宗,逃出柳宗师的魔爪。
可却没有一个人发觉,也没有一个人搭理。
越清规甚至还想起了很多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柳仪景每次偷偷下山,又被他们师兄弟几个从山上抓回来,一路上都是又哭又闹,破口大骂的。
有一回师尊命他前去把柳仪景抓回来,越清规领命去了,寻到柳仪景时,这孩子竟然藏在戏班子里,把自己画得面目全非,正躲在箱子里,意图跟着戏班子走。
后来被越清规提溜着回山时,一路上柳仪景都在哭,把脸上的脂粉都哭花了,黏糊糊的一团。
越清规不甚会哄人,尤其还是一个“痴傻”的师妹,路过卖蜜饯的小铺子时,会给小师妹买点蜜饯回去。
只要小师妹一哭,就往她嘴里塞一颗蜜饯。
但饶是如此,小师妹还是能生生哭一路。这让越清规当时很头疼,也很无奈。
既不能打,也不能骂。
倘若换个其他的弟子,他当真不想管了。
冲冲忙忙将人交给师尊之后,赶紧拱手告退。
也许,他走之后,他买给小师妹的蜜饯,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进入小师妹的腹中。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也许小师妹的“顽劣”,会给她自己带来多大的痛楚。
第203章 谢霜华是洛月明的道侣
徐忆轩这个哭起来就没完的毛病, 着实让人头疼。
她不能清醒。
只要一清醒立马就扯着嗓子开始哭丧。
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如丧考妣。
不仅如此,还哭出了血泪来, 怎么都止不住。
如此,长情建议, 干脆将人打晕, 只要她一醒, 立马给她补一记手刀,如此一来,不仅徐忆轩能暂且喘口气, 众人的耳朵也免遭虐待。
这可把扶音谷那帮愣头青吓坏了, 自打知道他们的少主,实际上是个大小姐之后, 越发的诚惶诚恐。
看得出来, 扶音谷上下应该没什么女修,遂把门中一支娇花的徐忆轩看得很重。
灵鸽传信了一封又一封, 每一次都宛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丝毫的回应。
洛月明觉得, 这不应该啊。
就以他对徐宗主的推测,这个死老东西应该是那种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不管他私底下对徐忆轩这个女儿什么态度, 但表面工作起码得做一做罢?
就连禽兽界的翘楚柳宗师,都知道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父慈女孝的面孔, 难道徐宗主会不懂?
带有这样的疑问,在扶音谷的弟子们围在一起写信时,洛月明实在忍不住凑上去询问道:“你们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可否让我瞧一瞧?”
“不行!”众弟子斩钉截铁道:“这是我们扶音谷的门中秘信, 你一个外人绝不能看!”
“我?外人?你们的大小姐先前还一口一声恩公的叫?这么快就失忆了?”
“可你同先前那个疯妇是同门,我们大小姐差点死在那疯妇的手中!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同那疯妇是一伙的?”
洛月明估摸着,他们口中的疯妇指的就是柳仪景了。
没想到柳仪景竟然有朝一日,被人称作为疯妇,不仅疯,还是个妇人,这绝对是柳仪景的生命里,耻辱的一笔。
“我就知道,你们扶音谷上下就没有好东西!救命之恩都能抛之脑后,难怪你们的宗主能行出那种恶事!”
长情不知何时行了过来,二话不说,劈手夺了书信,见扶音谷的弟子们冲上来争抢,也不客气,一拂尘将众人挡开。
那些弟子哪里是他的对手,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各个面露怒容道:“你这个臭道士!待我们宗主来了,必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岂会怕那个畜生?”
长情随手将书信抛给了洛月明,毫不客气地道:“我们道宗的弟子,还从未怕过任何人。更莫说是仙门三十六宗排行较下的扶音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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