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已经背叛了师门, 背叛了宗主,现在来天剑宗做什么?”
话音未落,方才那名说话的弟子后脑勺就被拍了一掌, 裴玄度蹙着眉道:“有你这般跟大师兄说话的么?”
“师兄恕罪!”这弟子赶紧拱手道歉,面露为难地道,“可是,宗主吩咐了……”
“师尊……”
提起柳宗师,几个人的神情都颇为复杂,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若是将柳宗师的罪行昭告天下,恐怕最先接受不了的,便是师门这些弟子了,为今之计,只能从长计议了。
裴玄度沉着声道,“师尊被柳仪景所害,现如今身负重伤,已被大师兄送至洞府闭关休养,柳仪景偷习禁术,法力大增,不仅重伤了师尊,还生擒了越师弟,就连你们也差点……”
顿了顿,他的声音越发低沉了:“若非大师兄和小师弟不顾危险,潜入鬼界寻得通灵海帆,吹奏招魂曲,将你们的元神召回,唤醒你们的灵识,你们现如今还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众多弟子本就对此前种种毫无印象了,听罢面面相觑起来,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宗主不在,自然听从几个师兄。遂纷纷拱手应是。
洛月明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天剑宗弟子们的凝聚力还是可以的,这也归功于平日里几个师兄为人不错,否则焉能让师门上下信服。
刚欲开口,便听耳边传来嗖的一声,众人闻声望了过去,见谢霜华抬手一抓,竟隔空抓到零星的残片,瞧着像是什么法器。
“这应该就是柳仪景摄魂所用的法器了,由于遭受反噬,法器彻底毁损,几丝残片跟随着弟子们的元神,受笛音召唤,遂才跟来了天剑宗。”
“那我们能否跟随着残片的指引,寻到柳仪景?”洛月明出声询问道。
“我试试。”
谢霜华一挥衣袖,那几丝残片便飞至半空,两手飞速结印,低声念着法咒,众目睽睽之下,就见残片光芒大盛,忽然嗖的一声,往远处飞掠而去,划破夜色,宛若流星一般。
“我看不如这样,天剑宗不能无人镇守,裴师兄留下来,与师兄弟们一起守山,我与大师兄追过去,若是有什么危险,便以传讯烟火为令,裴师兄再速速率领弟子们赶来支援!”
洛月明飞速说完,一抬手长剑便幻化而出,轻轻一跃就跳至剑身上,与大师兄一道儿追那残片去了。
才御剑下了天剑宗,身后也紧跟着袭来一道剑影,长情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沉声道:“扶摇的命只有洛公子能救,我绝不能让洛公子出了半分闪失。”
洛月明听罢,只能无奈叹气,转念一想,长情修为尚可,跟着他们也能帮点忙,遂默许了。
也不知道御剑飞行了多久,那残片的最后一丝光芒彻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众人落至一座山头,望着周围连绵不绝的群山,以及脚下深不见底的山坳,冷风嗖嗖的吹打着三人的衣衫,还能瞧见零星几簇跳跃的鬼火。
这么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也不知道柳仪景究竟是怎么寻到的,来此地莫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洛月明正迟疑,要不要下去瞧瞧,便见长情往前走了一步,望着脚下深不可测的山坳,蹙眉道:“柳仪景不是说,要去道宗?我寻思着,这里同道宗距离甚远。”
“他说话你就当狗吠听听就好了,别太当真,他最近有点疯,一时一个点子,谁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鬼才知道他打的都是什么主意。”
洛月明捏着下巴,略一思忖,才同谢霜华道:“大师兄,柳仪景诡计多端,又精通幻术,我担心此地也有他设下的幻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不如先想一个能自证身份的法子,这样即便身入幻境,也能立马辨认出彼此。”
谢霜华觉得有理,遂点头道:“好,听你的。”
如此,三人迅速交换了可以立马辨认出对方的手势,之后才纵身跃下山头,耳边的冷风簌簌地刮着,越是靠近山脚,阴气也越来越重。
洛月明脚才一踏在实地上,就嗅到一股子浓郁的腐臭,还夹杂着濡湿泥土的腥气。当即忍不住皱紧眉头,却听耳畔响起了长情的声音。
“你们快来看!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顺着长情手指的方向,就见眼前是一片荒地,破旧的墓碑歪歪扭扭地插在土里,有些都已经连根拔起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把人家的坟都给刨了,刨就刨了,还刨得跟狗啃一样。
洛月明踩着湿泥,凑过去瞧了几眼,见坑里的棺材板被强力破开,里头的尸骨早已经不翼而飞。
不仅这一具,长情从东边一个坑一个坑的看过来,对着他们摇头道:“没有,都没有,尸骨全都不翼而飞了。难道是柳仪景把这些坟墓给刨了?他要这些尸骨做什么?吃吗?”
“吃肯定不能吃的,但他的操纵之术已经修得炉火纯青,想来既然能操纵活人,死人也不在话下。”洛月明沉着声儿道,忍不住暗暗叹气,这都是什么仇什么怨,死得好好的,居然被人刨了坟。
怪不得柳小狗最近越来越阴沉,也越来越疯,敢情同这些行尸走肉打交道,早晚要沦为鬼修。
当然,这些也不是洛月明所能决定的。
他蹲下身来,抬手一探地上的脚印,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往这个方向去了。大家小心,这脚印颇深,想来这些尸骨保存得都挺完整的。又是行尸,必定力大无穷。”
长情点头,一甩拂尘,面色泠然道:“我倒是要看看,柳仪景到底还要玩多少花招!”
三人现在怎么说也是一条船上的,正所谓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暂且能化干戈为玉帛。
洛月明其实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同牛鼻子小道士共御外敌,每每瞧见长情那身玄色道袍,总是能想到当初在水镜里,自己化身小秃驴是如何同道长相爱的。
林叶森森,周围浓雾笼罩,到处弥漫着腥气,星星点点的鬼火,自连绵不绝的山坳里跳了出来。
像是这种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一般最适合出来野战了。
忽听一阵踏碎枯叶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三人纷纷对视一眼,止步不前。
洛月明攥紧了手中长剑,已经做好准备要大开杀戒了,哪知那分枝踏叶声戛然而止,还没等他疑惑地问出声,很快又传来嘈杂的声音。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保护少主!”
洛月明飞速同谢霜华对视一眼,无需多言,顺着声音来源寻了过去,入目便是一群乌泱泱的一群人头,外面围着一拨凶尸,里面包围着十多个少年,皆穿一袭绀青色的衣袍,手里执着长剑,还捏着符篆,瞧着像是某个宗门的弟子。
年龄也不大,普遍十七、八岁,最小的要属中间被众多弟子护住的那位少年,瞧着只有十二、三岁,生得倒也清俊可爱。
此刻被这些行尸走肉包围,一群人跟愣头青似的,居然挣脱不开。
“这宗袍……好像是扶音谷的弟子,他们怎么也在此地?”长情低声道:“还被行尸给围住了,看样子也没个长老,师兄带队,无怪乎逃不出去。”
啥?
扶音谷的弟子?
那不就是当初在鬼界遇见的宋子轩的同门师兄弟了?
也不知道是否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支宋子轩托付给洛月明的白玉簪,此刻在衣袖中嗡嗡作响,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洛月明一想起宋子轩,就忍不住长叹口气,如今遇见了扶音谷的弟子,一时半会儿情绪难明。
眼瞅着这些扶音谷的弟子们不是行尸的对手,被冲散了队形不说,那中间的少年脚下一个踉跄,居然还摔了个跟头,迎面就有一具凶尸扑了过来。
来不及多加思索了,见死不救不是洛月明的为人,二话不说,一剑甩了出去,铮的一声,自那凶尸的头颅里穿过,咔擦一下,喷出了墨绿色的浓汁,溅了那少年满头满脸。
“是谁?谁在附近?”这少年的长剑被凶尸打落在地,似乎受了些伤,一直捂着胸口,煞白着脸道,“我乃扶音谷的少主徐忆轩!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来日必有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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