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烬特意放轻了声音,“你……早些歇息。”
孟凛:“……?”
白烬说完便往后退了几步,一身灰色的衣服融在了黑暗里。
“白烬……”孟凛一下坐起身来,下意识朝白烬伸出手去,却在黑暗里没抓到他的衣角,孟凛抓了个空,心里也突然有些空荡荡的,“你要走?”
白烬站在暗处让人辩不出方向,空气中一阵安静,才传出了“嗯”的一声。
孟凛眼眸沉了下去,他自嘲地想了会儿:我在期待什么?
白烬的声音又从暗处传来,他轻声道:“我明日再来。”延膳汀
白烬抿了抿嘴,似乎犹豫了会儿,“你明日还会这般躲着我吗?”
“不会了。”孟凛心里突然心酸起来,但他又特意将声音扬了上去,混着些让人听起来显而易见的笑意:“你在这里,我还能躲去哪里?”
孟凛说完,白烬没回话,房间里便落入了平静。
过了不久,孟凛试探地喊了声:“白烬。”
“……”
孟凛闭上眼睛想:他走了。
作话:
别别别锁我了呜呜呜只是一个亲亲罢了
第69章 私念 “然,心有私念,于世不容……”
夜沉如水,天上无声地下着雪。
孟凛辗转反侧地想着白烬,方才的情欲冲昏了头,他竟是才自问了句:若是白烬也记得从前发生的事,他竟是全然不在乎自己做过什么吗?也……不在乎我这不容于世的身份吗?燕陕町
这次离开北朝,是孟明枢逼着他走,可他也是真的料像过他那恶名昭彰的身份捅开会是什么结局,怕是还要和从前一样。
至于白烬,只要能不牵连他,他离开比留下好。
但孟凛没想到白烬居然也重生了,他想方设法地把许多东西藏得彻底,却原来只是赤裸裸地在白烬面前走了一遭,还把人家又伤了一回。
他几乎不敢想象白烬如何接受自己的离开,如何在那漫长的时间里掰扯出自己没死的真相。
他是怎么忍住没有揍自己一顿的……
……
孟凛半夜爬了起来,他摸黑点了截安神香,若他再想下去,大概会是一夜无眠。
幽香在屋里弥漫开来,香味总能让人想起愉悦的事情,孟凛突然感觉有些安慰,至少事到如今,他身边的人比上辈子多,在京城的那段日子,也过得比上辈子快活。
闻了安神香,孟凛睡得很快,可他好巧不巧,居然梦到了上辈子在刑部大牢的时候。
北朝的冬天,雪下了满城。
有人举报孟凛与南朝往来,通敌叛国,羽林军全力搜捕,人赃并获。
也不知是有人设计还是真的巧合,反正之后也没人查证了,恰巧就是白烬,押着孟凛从城西一步步进了刑部大牢。
京城的雪冷得彻骨,孟凛在狱里染了风寒,只蜷缩在被子里,无论谁来审他,他都把罪一并担了,反正单通敌一项,就能让他粉身碎骨,他也不在乎多些什么莫须有的罪名了。
可审他的人里边,还有白烬。
狱卒给他戴上锁链,推搡着他进了审讯室,孟凛一路只找到一点安慰:若白烬还能来审他,便是没有受到他的牵连。
也是……孟凛来了京城和白烬几乎没什么往来,更何况还是白烬亲手把他抓了进来,就算他俩是同乡,有些可让人借题发挥的地方,传来传去也只会成一段大义灭亲的美谈。
谁也没想到他们俩能走到这一步,看着白烬一脸的冷漠,孟凛没喊出那一句“小公子”,他也冷淡地站在了白烬的对面,“别来无恙……”
“白小将军。”
听到孟凛的称呼时白烬略微蹙了蹙眉,大牢里的狱卒最会察言观色,看到白烬不悦,立即朝孟凛的膝盖窝踢了一脚,孟凛一个趔趄,狠狠地跪在了地上,手脚上的锁链咯得他生疼。
白烬下意识想伸手去阻止,抬起的手却停在半空,又缓缓放了下来,白烬沉着声音道:“你们都下去吧。”
狱卒们面面相觑,本来审问之时要有人在旁记录供词,但看到白烬一脸冷漠,谁也没敢反驳,只好应声退下。
审讯室里就剩了白烬和孟凛两人。
孟凛跪在白烬面前,忽然有些恍如隔世,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遗憾,他与白烬的交情,大概就这么到头了。
白烬一声不响地坐在了长桌前,桌上正放了一叠厚厚的供词,上面全都是认罪画押的手印,白烬拿过来一页页翻着,他看得很慢,眉头却一点一点拧了起来。
孟凛将他的如坐针毡隐藏得极好,他抬眼瞥了几眼白烬,光看白烬那发颤的眸子,他就知道白烬铁定是生气了。
白烬翻过最后一页,他捏着那叠供词,差点一齐朝孟凛甩过去,他铁青着脸道:“这都是你认的罪?”
孟凛早料到白烬会是这个反应,他面无表情地对上白烬的眼神,“没错,都是我认的,若白小将军今日还有什么想问,我也定不隐瞒。”
“……”定不隐瞒……他也不看看自己都招了些什么?
白烬想要发作,却使劲压了压火气,他照着供词,一句句问道:“你说上月城西的那场火是你纵的,火场里烧死的那几个人,也是你杀的?”
孟凛愣了一下,他不记得有这回事,却随意地应道:“没错,是我。”
“城东的当铺失窃,也是你做的?”
“对。”
“还有……”白烬念不下去了,他一把将供词拍到桌上,看着孟凛生气道:“城外的山匪,也有你的一份?”
“……”这都是些什么罪?
孟凛叹了口气,他没敢直视白烬的眼睛,只疏远地别过头去,“罪名我已经认了,白小将军若真要揪着这些小事不放,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小事……比起他叛国的罪名来,杀人放火抢劫都算是小事了?
白烬快被孟凛气死了,他如此不珍视审问的机会,哪怕他说两句实话,也不至于毫无希望?可他,可他偏要一个劲地来恶心自己,偏要作出这幅满不在乎的模样,白烬几乎想要对他动起手来,但孟凛那孱弱的身子骨能禁得住几下折腾?
白烬深深吸了口气,将目光移开了,才忍住了些火气,可他看着那供词以及下面鲜红的手印,又抑制不住地攥紧了手心。
孟凛看着白烬那怒不可遏的样子,与他预想的有些偏差,他都还没说几句,白烬就气得像是要吃人了一样。
“白烬……”孟凛低垂着眸子,他打定主意要让白烬的火气消一消,“我与你说几句实话。”
白烬目光动了动,他迟疑地看回孟凛,他印象里的孟凛不是如今这幅模样的。
“你看看这些供词,是不是我做的真的重要吗?就算今日我不招供,他日结案,得出的结果又有什么不同?进了刑部大牢,没几个人能全须全尾地出去,若能逮着个人把案子结了,谁还管是不是真的,大宋的吏治……”孟凛顿了顿,“也就这样了。”
“我如今也不怕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朝中有个结党营私的太子,后宫有个兴风作浪的贵妃,三省六部有多少人是干净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孟凛闭上眼睛,无声地冷笑了下,“就算白烬你行的正坐得直,可大宋就是再多几个你这样的人,也难以将这潭水搅和清了。”
“所以……”孟凛望向白烬的眼睛,“白小将军实在不必在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多花些什么心思。”
孟凛的话像是一盆凉水,直接朝白烬泼了过去,实实在在将他那一腔怒火灭了干净。
寒冬里四处都是呼啸而过的寒风,京城的寒风更是带了刀子,生生能给人剜出几道口子来。
白烬像是走在道上,突然被天上的风捅了刀子。
面前这人真是孟凛吗?白烬突然自问起来,往日里对着他喜笑颜开的孟凛怎么突然就舍得对他杀人诛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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