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白烬反驳什么,齐恂又道:“还有一位本宫曾打过交道的孟大人,这位孟大人可是害得本宫好惨,当初青山一事,本宫获罪,那事情我思虑良久,巡防失职的确能怪在我的头上,但是其中有一事最是奇怪,那便是当初有人拿着本宫的手谕,让人去青山西面存放武器,那时父皇大怒,无人听我辩解,因而本宫只好吃了哑巴亏,但未行之事本宫也不能认下,只从事情结果来看,其中变数,就是这位为救父皇而葬身其中的孟大人。”
齐恂冷冷笑了一下,“白将军,本宫耳目通顺,近日竟然得知了一个消息,事关南朝,不知你可有兴趣?”
白烬不禁抿了下嘴,他知道了什么?孟凛在南朝的事吗?天下同名之事那么多,孟凛在北朝葬身的事情已是板上钉钉,他又如何能证明南朝的那人就是真的孟凛,除非……他如今与前世一样,一早就与南朝的人有所勾结。
白烬冷淡地偏了下头,“下官并无兴趣,但若是殿下有一日需要我出兵南朝,那白烬倒是求之不得。”
齐恂对白烬的油盐不进“啧”了一声,“看来白将军是不在乎这个欺君的罪名,也不在乎你师父和孟凛,那我倒是好奇你为何对我六弟如此忠心耿耿。”
师父如今身在岭中,孟凛又在南朝,齐恂即便要证明或者出手,大多都有不便之处,白烬一时有些看不懂他的意图了,光凭一些猜测,他又如何拿来要挟自己?
“白烬所为,皆是为了大宋朝廷。”白烬正义凛然地偏转身来,“即便有过私心,公理正义之外,未曾做过有毁世道的事情,殿下如此问我,白烬还真是不知要如何作答。”
齐恂好似失望地叹了口气,“那这事没得谈,就跟白将军说说眼前的事情。”
“今日本宫出城遇到刺杀,这事白将军应该是知道的。”齐恂几乎没有间隙地快速说:“你别急着否认,事情真相我心里早有答案,只是聊得不投机,那你就当本宫自说自话,你也听一听,事情可有道理。”
“今日刺杀的那个人,白烬……”齐恂挑眼道:“你是认识的吧?本宫不知道他是你的人还是孟凛的人,但是如今你赶着时间送他出城,我追不到他,无妨,就让他走,本宫送你一个面子。”
“但我既然早就知道了,今日找你,必然是带着筹码来的,你不妨想想你会不会好心做了什么坏事?”
白烬眉头一蹙,他飞快地想过,此前他离开去南朝的时候,陈羽就已经和齐恂身边的人交过手了,而此次祁阳再次遇上,齐恂应当就猜出了他是白烬或者孟凛的人,陈羽受着伤拿走了牌位,齐恂笃定他会来找白烬,所以白烬第一次从城外回来时毫无动静,难道从那个时候,齐恂就在等着他的反应吗?
白烬自己送陈羽出城,然后他……让楼远去找了陈羽的家眷。
难道……
白烬眉眼一厉,紧接着耳边传过一声马鸣,随即有人在城楼底下大喊了一声:“将军——”
是楼远的声音,白烬额角一跳,楼远穿过守门的小将直接将马骑到了城门下,他上仰着头朝白烬望去,月光与火光下,竟照出了他脸上的不安。
“白将军。”这时齐恂的声音在城楼上吹过的风里传进了白烬的耳朵,“有人在我面前抢了东西,本宫必不可能放过他,看那人的身手,从前应当是走惯了夜路,可他竟然在城中还有妻儿,若非白将军画蛇添足地派人特意去保护,这事本宫还发现不了,楼远?”
齐恂俯视着看了楼下一眼,“楼远还是太年轻了,白将军怎能何事都倚靠他?”
原来自白烬回城,齐恂一早就在关注他的行踪了,他是故意放自己出城,然后随着楼远的动作去抓了陈羽的家眷。
“放了他们。”呼呼的风从城楼吹过,初夏的风里竟然还能染上寒意,白烬冷冽的眼神指向齐恂,“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齐恂的眼尾带了笑,“既然如此,方才本宫的提议,白将军可要再考虑一遍?”
卑鄙……白烬的手在衣袖下已经捏紧,若非还有顾忌,他真想此刻一刀了结了齐恂,但了了私仇,他往后还要如何在朝中立足,如何再为白家正名,又如何再收归南朝呢?
他如今还动不了这个太子殿下,可他对陈羽的承诺浮上心头:“你因我而置身险境,我决计不会让你的妻儿有什么大碍。”
可现在,他的妻儿因为自己派人保护而置身险境,一头挑着千钧承诺,另一头是家仇大义,他和齐恂隔着深仇大恨,白烬哪怕是自己身死,也不可能会答应去给齐恂做事。
“放了他们。”白烬重复地说了一遍,他眼底好似有些发红,像是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前世与家仇一齐涌上心头,当前的困境亦让他对齐恂恨之入骨。
白烬极轻地喊了一声:“堂兄。”
这话仿佛是重如千钧,齐恂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略微带笑的眼底立马变得深沉,他几乎不可置信地注视了白烬许久,“你……”
“殿下不是想要我摊牌吗?”白烬对着注视冷冷道:“我与堂兄坦诚相待,你心中可还喜悦?”
穿堂而过的风在城楼上忽而像是发出了“呜咽”的声音,盘旋着城楼上的砖瓦呼啸而过,冰冷的月光下连火把都跳起了腾空的舞步。
……
***
南朝,潇湘楼内。
孟凛是送走了白烬,特意来这里办事的——他打听了,这日南朝的三皇子恒王殿下朱启明正在这楼里喝酒。
朱启明连着给他送了好些美人,拉拢之意如此明显,孟凛敢和孟家姐弟撕破脸皮,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看准了朱启元会来捞他。
朱启明的手下仿佛是认识孟凛,他走到门前并未有人拦他,反倒是将雅间的门替他打开,对他做了请的动作,只是陈玄跟在后面一道进去的时候被拦住了。
孟凛示意陈玄留在门外,然后一个人进了雅间。
入眼薄纱朦胧,里头好似是挂了许多绸缎,从房梁上垂了下来,若隐若现地透出里面的人影,婀娜的身姿靠在桌前,弯着身段去给坐在软椅上的人倒酒,空中弥漫着胭脂的浓香,又有婉转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
这里头是个温柔乡。
孟凛掀开绫罗绸缎,一步一步走到了房间里面。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仿佛染着醉生梦死的笑意,“是孟四公子。”
坐在软椅中的朱启明挑起眼,他那拿在手里挑起怀中女子下巴的玉笛横过来指了下走进来的孟凛,“本王可是恭候多时了。”
孟凛合时宜地露笑垂下了首,“拜见恒王殿下。”
“诶——不必多礼。”朱启明示意身旁的女子过去侍候,“我对四公子,可是钦慕之至,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你这容貌……”
他侧首看向自己怀中的女子,“倒是比起我身边的美人也不遑多让,怪不得这些日子将本王送去的美人都原本地送了回来。”
孟凛笑了笑,他用手中的折扇拦住了靠过来的那个女子,“殿下既是等我,何必如此费心思投其所好,在下既然来此,必然是做了打算,能得殿下坦诚,才好谈及之后的事。”
朱启明手间一顿,他怀中的女子正给他剥了一半的荔枝递到他的嘴边,朱启明看了一眼没有吃下,他那有些朦胧的醉眼眨了眨,竟然将其中的醉意都眨没了,随后他沉声道:“你们都先退下。”
孟凛从前在随香楼的时候就让人打听过朱启明,他常去喝酒,但他对女色之事其实并没有那么上心,昨日因为白烬,他房中那个女子,孟凛并没有原封不动地给人送回去,朱启明大抵是猜到了孟凛今日会来。
投其所好,他的戏倒做得全。
等房内的姑娘都离开了,朱启明从软椅上坐正了些,他出生时就是南朝的皇子,耳濡目染,因而很有上位者的威严,他伸手往对面做了个请的动作,“四公子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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