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给白烬上药的时候,江桓踹着个人过来了,那人一身杀手打扮,半条胳膊虚虚垂着,已经给江桓活活拧断了。
他一脚踩上那杀手的侧脸,说话时更是愤恨地添了几分力道:“那箭是他放的。”
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但他看到白烬的时候瞳孔一震,“你……你没中箭?”
“我明明……”他不可思议地探着脖子看了屋里,忽然明白好似是孟凛中了羽箭,他开始悔恨地挣扎,“主子……主子让我了结你的性命,我明明记得你入屋的穿着,我明明射中的是你的后背!”
白烬在此刻忽然一怔,入屋的穿着……他突然站起身,那大夫手上的药粉就抖动着全往他伤口上覆盖上去,但这疼痛竟然还比不上白烬此刻心里猛然的一阵刺痛。
他立刻想到了当时,当时孟凛拉着他的衣服不松手,又执意要坐在他的身后,莫非他是早知道背后有暗箭要至,所以故意地要去挨上那一箭吗?
这念头像是当头棒喝,白烬竟然发觉或许是他送了孟凛入此险境,是他亲手把自己的衣服给孟凛披上,又是他亲手将孟凛放在了自己身后,他愕然地再回头去看地上那人,但那人猝然一声惨叫——
“巧言令色。”一直并不言语也不动手的应如晦忽然从江桓腰间把刀拔过了,他直接一刀往那人脖间砍过,了结了那人性命。
但白烬眼神里的怔愕并未消散,他艰难地移过头看向屋里的孟凛,此刻的脸色已然是惨淡得犹如失血,他好像连呼吸都在颤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仿佛挪动一步就会踩空踉跄。
应如晦摇着头把刀还给了江桓,他低声叹了口气,“我真想连带把他也一道打晕了。”
江桓张了张口,可他也喉中干涩,他茫然地扭开了头,“我也看不得这些。”
几个人不知是在门外等了多久,几个时辰的心焦仿佛绝顶漫长,诊治了许久的王禁之才终于从屋里出来了。
他立刻在门边被围了结实,江桓焦急地问:“孟凛怎么样了?”
“伤口替他处理过了,但是生死……”王禁之拿帕子擦着尚有血腥味的手,表情有些凝重,“生死还得看他的造化。”
白烬的心还悬着,但他认真地揖手朝王禁之行了礼,“我替孟凛,拜谢师父。”
王禁之紧蹙的眉头没因白烬的话而散开,他偏了个身,“你们去看看他吧。”
三人跟着王禁之一道进去,凑在床边看到了孟凛——孟凛尚且昏迷,他身上刚上了药,前胸、后背、肩头、脖颈还有手腕,都被白色的纱布给包扎上了,毫无血色的脸上依然紧蹙着眉头,似乎还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而他的嘴唇缓缓翕动,像在无声地念着什么话语。
白烬抬起的手有些颤抖地触了下他的脸,就听王禁之在一旁道:“他身上的伤大概有四处。”
“最严重的是那支羽箭,现今已经将箭取出来了,好在是没有刺到要害,但一箭贯穿,就是保住了性命也要长久静养,今后辛劳之事,就不能让他再沾及了,至于其他三处……”王禁之叹了口气,“他右手被人挑断手筋,又久久未治,我只能试着给他接上,但怕是如何……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模样,如果用最好的打算来看,日常饮食应该能不成问题,但那些负重或是精细的活儿都不能再做了。”
“孟凛自有我江家养着。”江桓看着孟凛的手腕处捏紧了手,“必然不让他干什么重活。”
王禁之无奈地摇了头,他继续说:“其他……”
“王大夫。”白烬忽然打断了他,“敢问孟凛的右手,今后提笔可还……”
王禁之喉中一塞,他沉默了半晌,好似让白烬已经从他的沉默里得知了,才继续道:“他左肩钉入琵琶骨的钉子已经取出来了,那处不是要害,修养一段时间等到伤口愈合,除了身子还会虚一些,也就算是皮肉之苦,还有一处是他的咽喉,此前不知是他自己还是旁人,刺激了他脑后哑门,让他暂且失语,本来养上三四天就能开口说话,只是他脖颈上那数道红痕,添上险些被刀割破了喉咙,如今恢复的时间,怕是还要延长许久,可能要半个月才能再说话了。”
王禁之的话一说完,几人仿佛也同时被堵塞了喉颈,半晌也没人言语,唯有江桓一拳捶到床檐上,他愤恨道:“我现在就去废了那个孟隐!”
应如晦把手搭在江桓肩头,“与他深仇大恨的应当还是兄长,这些日子让他受些折磨,他的性命,还是留给兄长亲自去了结。”
随后应如晦拉着江桓的手重新垂到了身侧,他朝王禁之问:“敢问大夫,他大概何时可以醒来?”
“保住性命之后,若是能醒……三五日大概就能醒来,但若难以醒来……”王禁之背过手去,“就是时日未知了。”
王禁之擦拭了额角的汗,“你们若是有了空隙,多同孟凛说些话,多喊他的名字,或许能他听到了还能早些醒来,我,我去看看他的药。”
屋里好像瞬间安静下来,应如晦拉走了江桓,让白烬和孟凛单独地呆在屋子里。
离了旁人,白烬好像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情绪,他定定地看着孟凛的脸,可他不敢去拉孟凛的手,也不敢碰他的肩,他只一只手轻轻地在孟凛的指尖上触了触,又弯下了腰,极轻地在孟凛唇上亲了一口。
“孟凛。”白烬喉中干涩,每一张孟凛生动的脸在他脑海里往复重叠,他心里几乎疼得无以言说,他又试着去喊孟凛的名字,“孟凛……”
白烬好像说不出别的话来了,他喉中忽然一噎,他才发现自己流出了一行眼泪,他竟然红了眼眶,这是这些年来,白烬唯一一次落下眼泪。
连他自己死的时候,白烬也未曾哭过。
他从前往镜子里看到自己眼下那颗泪痣,总是不愿承认男儿郎会有柔软的一面的,可他幼时知道父母已亡、白家不存,铁打的少年也不能轻轻揭过,但那时的白烬就立志变得无坚不摧,他以为自己可以无坚不摧的。
可他怎么能接受自己失去孟凛第三次……他曾将孟凛留在了一场风雪里,他又曾看见孟凛湮没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他千辛万苦地将他找回来,因而再也不能看他在自己怀中逝去了。
白烬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孟凛的名字,他企盼他的爱人能早些听到他的呼唤醒来。
从那天晚上开始,白烬就与孟凛住在了一起,林归喊人来在孟凛的床边又支起长长的木板,将那个床延宽了许多,白烬就睡在那木板上,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孟凛。
白烬几乎甚少入眠,他关照着孟凛的情况,又亲手给孟凛喂进去吃食与汤药,就算有公事也都陪着孟凛来办,但才不过三日,他整个人都明显地瘦了一圈。
这日夜里,白烬才褪下外衣,他又例行地去看孟凛的情况。
几日来孟凛的脸色好了许多,王禁之诊治之后也说孟凛的性命算是保住了,白烬的心高高低低,仿佛因他这句话而落了地,又不敢放松地高悬上去。
但他忽然发现孟凛好似有些异常,白烬摸上孟凛的手,他的手竟然无比寒凉,整个人也似乎有些瑟缩,微微动的口中像是重复念着“冷”的口型。
这冷像是置身冰天雪地,向来稳重的白烬忽然就慌了,他赶忙让林归去把王禁之请过来,白烬又摸着入秋不久盖的并不算厚的被子,翻箱倒柜地去找起了厚被子。
但这屋子并非他时常住的地方,他没找到被褥,白烬只能去找林归带过来的衣物,出征不知何时能回去,林归带了许些冬天里的物用。
箱子被白烬翻开,他几经摸索,竟然翻出了一条雪白的狐裘——那是当初北朝秋猎的时候建昭皇帝赏给白烬的,白烬向来不惧严寒,因而还未披过那条狐裘。
他直接拿过盖在孟凛被褥的上面。
白烬给他掖着被角,又用手去给孟凛的手取暖,他握着冰块一样的手心里好似也冻上了冰霜,焦躁的情绪一时就占据了他的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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