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烬与孟凛几乎同声:“让朱启明联系到了齐恂。”
孟凛调动思绪说着:“这次南朝出兵是朱启明的主意,是他向朱殷提议此时出兵,只是我将计就计,让他成为主帅出兵南朝,因而他才对我怨恨颇深。”
“北朝亦然。”白烬沉下了眉目,“是齐恂向陛下进言,要南下练兵,以此应对南朝动作,让我出兵当算自然,但他或许是想引我离京,他还……让人外通南朝,将那日渡江计划告知了出去,他是想借南朝的手除掉我。”
“齐恂引你离京……”孟凛忽然被白烬按到了胸口一个位置,他嘴里的话忽然一顿,然后才自然地说了下去,“所以你把楼远留在了京城,是怕京城里出了什么变故……”
白烬感受到孟凛方才的反应了,他沉声道:“你这里受过伤?”
“不,不是什么重伤。”孟凛干脆把白烬按住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我也算是大夫,多少还是有些轻重的。”
“你才没有轻重。”白烬把孟凛的手抖了下,又说回正事,“我只是担心前线若是出了岔子,齐恂会在京城里破釜沉舟地大干一场,毕竟京城里的兵力被我带走了大半,至于楼远……我不敢和你提起,此前陈羽因为我而受了重伤,齐恂竟然跟着我让楼远护他妻儿的动作,抓了他的妻儿,齐恂以此作为要挟,他又猜出了我的身份,我只好将他的身份也一道摊开,或许齐恂也怕我真的同他玉石俱焚,因而将陈羽的儿子还了回来,如今我已经将他送往了岭中,但他的妻……”
孟凛听出白烬话里的自责了,但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只好凑近了去抱他,“齐恂此人,你我也必然将他千刀万剐,可是白烬……”
孟凛把下巴贴在他的肩窝里,“你不能与他玉石俱焚。”
白烬在这亲密无间里“嗯”了一声。
……
翌日天亮。
众将士疑惑,那昨日抓获的南朝贼人进了白将军的军营,竟然一天一夜了也没出来,连那脾气不好的江桓也进去了几趟,难不成他们两人也没问出什么东西来?
而营帐内,江桓手上拿着根绳子,为难地看着面前的白烬与孟凛。
孟凛把手背在后面,闭上眼睛一咬牙,“小桓你来吧,不用对我手下留情。”
孟凛昨日舒坦地过来一天,今日当着众将士的面,还是得把他绑起来,但江桓有些下不了这个手,他一咬牙把绳子从孟凛脖子上穿过去,“你怎么不让白烬给你绑。”
“我家小公子自然舍不得绑我。”孟凛甚少见到江桓这犹犹豫豫的样子,催促道:“你快点,就算我之后要找你的麻烦,我也打不过你不是。”
“谁知道你会不会找我的麻烦。”江桓把绳子一抽,绕回来缠在孟凛的手臂上,他嘟囔了句,“白烬舍不得绑你,我就舍得了。”
孟凛笑嘻嘻地回了下头,“知道小桓心疼……嘶……”孟凛话还没说完,江桓嘴上说着舍不得,但那手上却真是半点轻重也没有,他拿着那绳子在孟凛手上缠了几卷,用力地从中扣紧了,孟凛脸上的笑都凝固了,“疼疼疼……”
江桓却手下没停地打了个结,“没办法,要是绳子松了,南朝那些人见了要起疑的。”
江桓直起身打量了下孟凛,又摇了摇头,“你这一身这么干净,哪里像是被审问过的样子,身上连条伤口也没有。”
“……”江桓这哪里是心疼他了,孟凛剜了他一眼,然后这时候白烬走到孟凛的身后,他抬手触到孟凛的头发丝,然后将他束起头发的玉冠给取下来了。
孟凛的长发一时全都散了下来,白烬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替他理了理,让他散下来的头发稍微有些狼狈的样子,然后拿了一块黑布过来,“为让他们觉得我们有所忌惮,军中布置就不便让你看见,因而我要把你的眼睛蒙起来。”
用手指梳头的动作实在太亲密了,孟凛的声音一下就哑了,他点了点头,“嗯,你蒙吧。”
白烬将黑布蒙在了孟凛的眼前,又在他后脑打了个结,孟凛只有下半张脸露出来,还真有了几分身陷囹圄的样子。
黑布盖上的时候孟凛的呼吸一滞,束手就擒的感觉添上眼前一片漆黑,直接将他的感官放大了许多,但白烬的手稳稳地搭在了他的肩上,“走吧。”
孟凛点了点头。
白烬带着将士兵临归州城下,他要用孟凛的性命把此前被南朝抓获的北朝将士都换回来。
孟凛一直都被押着走,他眼前的布没有取下来,脚上还带了镣铐,耳边全是马蹄声与甲胄擦响的声音,让他不由得有些紧张,但这时他身后押着他的那个将士在他耳边轻声道:“孟公子不必害怕,白将军交代过了,您只需跟着属下走就行。”
孟凛的心好像忽然点了下地,那人又在身后补了句:“属下从前跟着将军去过岭中,您的身份旁人并不知晓。”
孟凛舒心地笑了下,“劳烦你了。”
立于城墙之外,归州城门紧闭,城楼上戒备森严。
孟凛好像是听到了风声,随后耳边是江桓对着城楼上大喊了一声:“南朝狗贼,喊你们主帅出来。”
朱启明站在城楼上,身边围着好几个将士护卫,他抬高声音:“昨日方才一战,你们今日还不死心?”
“朱启明——”江桓坐在马上,手上拿过一柄长枪,他从身侧划过一个弧度,“你看这人你可认识。”
北朝的兵马让出一个身位,然后押着个披发蒙眼的人走上前来,江桓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他一咬牙,手里长枪上的红缨一甩,那长柄直接打在孟凛的后腿上。
这一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有留手,孟凛吃痛,狠狠地往前跪在了地上,然后系在脑后的黑布给扯开了,刺眼的光一时全涌进眼睛,孟凛忍不住瑟缩地闭上了眼。
城楼上的朱启明看到这场景,朝着楼下道:“白将军,你要如何才能放了他?你今日带着他来,不会就是为了在归州城下向我军示威吧?”
白烬坐在马上,他攥着马绳冷冷地朝楼上道:“我要我军被俘将士。”白烬目光点了下孟凛,又颔首道:“拿他来换。”
朱启明的后槽牙都要咬断了,若非孟凛手上拿着圣旨,他今日就当着白烬的面一箭把孟凛射了,但他抬手朝身后示意,“成交。”
不久之后,归州城门开了个缺口,哗哗的锁链声从城门后传来。
那些被南朝俘获的北朝将士被跟绳子绑在一起,脚上全套了脚铐,一个个缓缓从那城门后被推了出来,他们衣着褴褛,全是受过刑的样子。
看得北朝将士眼底有些发红。
孟凛注视着他们走出来,他感受到身侧的杀意,身后那一直陪着他的将士声音也有些低沉,“孟公子,接下来的路,就只能让你一个人走了。”
孟凛艰难地站起来,他拖着沉重的镣铐往归州城门走,他立于大军前的身影显得有些渺小,他一直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白烬。
孟凛这几步走得好像极其漫长,他与北朝将士擦肩而过的时候停顿了下,他凑近了看到那些战俘身上破烂衣服下透出的细密伤口,嗅到很是浓重的腐烂血腥味,孟凛皱起的眉里带了些同情与不忍。
但那些北朝的将士只义愤填膺地瞪了他一眼,带着浓厚的杀意。
孟凛继续往前走,但他心里想:这场仗,该早早结束了。
白烬看着孟凛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极轻问了身侧的江桓:“我是不是不该放他回去。”
“孟凛想要做什么,你我拦不住的。”江桓目光盯着归州城楼上,朝身后抬起了手。
孟凛方才同那些北朝将士拉开距离,那城楼上忽然吹了一声口哨,机杼碰撞的声音立刻哗哗响起,城墙上立刻排开了一排的弓箭手。
江桓的手几乎同时落下,北朝的将士马上持着重盾快步上前,护着那些缓步走来的伤亡将士,锁链的颤动声与哗啦的羽箭碰撞重盾的声音交响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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