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阉人。
怎么说呢!
人的本性就是双标。
一方骂敌人的死忠冥顽不灵,一方面又要求属下坚定忠贞。
“孤没记错的话,辛公也是六十有七,过几年便可得王杖的花甲老人。”
赵佗就算再信任居室令辛也不可能让一老叟端屎倒尿,所以宣室肯定是有年轻的宦官去做粗活,而且还是靠近赵佗,可以触碰赵佗本人的贴身粗活。
居室令辛再能干也只有一双眼睛,防的住一个叛徒,难道防的住两个、三个、四个?居室令辛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但居室的宫婢都有家人,最大不过四十有三,怎么可能甘心去死?或是做个普普通通的粗使宫婢。
无需吕嘉亲自出面,居室里便已经有人自谋出路。
吕嘉的长子吕建德拢着袖子自信满满道:“阿翁(父亲)放心,儿子已经拿下居室的大半奴婢,只要陛下一见府君(阎王的别称),咱们的人就通知太孙,将其杀于居室之内。”
“善。”如果不是大汉把南越逼得太紧,加上西南的诸多小国在蜀身毒道里赚了大钱,越发不想得罪汉室,所以在这内忧外患的大环境下,南越的绥靖派已经多如过江之鲤。
更糟糕的是,绥靖派里的代表人物就是太孙。
【汉朝是不会允许吕嘉掌控南越地的。】
赵佗的子孙是正儿八经的南越王室,刘瑞就算不喜他们,也得顾着南越秦军的面子而善待他们。
可吕嘉不同。
吕氏只是南越诸部的贵族之一。
吕嘉得到赵佗的信任后没少为了自己的地位打压同族。
相信吕嘉?
呵!
远在长安的温媪表示要是这厮儿值得信赖,她也不必过来考察刘瑞的成色。
当然,吕嘉做了四十年的丞相怎么可能没有拥趸。
而这拥趸正是他动杀心的底气。
“大王?大王?”居室令辛见赵佗一直昏睡不醒,情急之下将赵佗拍醒。
以往的赵佗醒后肯定斥责辛又下手太重,导致他的肩骨作痛,可衰老的特征就是人的感知降低。赵佗愣是挨了两下才悠悠醒来,瞪着已经聚不了光的眼睛问道:“辛啊!现在是什么时候?”
形同废人的赵佗让居室令辛开始对方的好,但很快被前人的恩怨彻底取代:“隅中。”
“隅中?”赵佗用仅剩的清明算出这次睡了多久,明明已经一天未进水米油盐,但却没有感到饥饿:“把太孙叫来。”
冥冥中已感知天意的赵佗伸出干枯的手。
掀开的被子一角散出属于老人的臭味。
“还有,让孙都,赵钺、常侍望之与太孙、丞相一起过来听训。”赵佗不忘始皇暴毙的教训,可居室令辛刚想去传赵佗的王命,就被一群脸色奇差的宫婢拦下。
“尔等!尔等这是要做甚呐!”居室令辛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阿翁。”为首的宦官艰难道:“大王已老,但我们还得谋个出路。”
居室令辛之所以在南越宫里长盛不衰,一是因为“运气”够好,二是因为宽厚仁善。
宫婢无论贵贱老幼都受过他的扶持之恩,所以对他自是留了一分情面:“阿翁。大王除了丞相太孙,便只对您交心一二。”
居室令辛刚想呼救就被徒孙拿下,绑了手脚塞进一个大衣柜里:“您放心,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阿仔一定放您出来。”
“呜呜!”居室令辛瞪着牛眼在那儿蠕动,却不能将上锁的柜子撞出半掌。
什么叫“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阿仔一定放您出来”?
蠢货。
蠢货!
你以为那吕嘉能效田氏之能?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汉的皇帝……
“啪!”
居室令辛的脸颊因愤怒气成猪肝色后,漆黑的视线再次明亮,只见一车驲打扮的男子冲他微微一笑:“翁可安好?”
安好你老翁的安好。
见到此人,居室令辛的红色褪去,整个人也停止蠕动,但还是对来者瞪着泛红的牛眼。
“您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您的救命恩人?”来者也不解开绳索,而是用麻袋套住居室令辛的脑袋,将其扛在肩上带走:“大王一死,吕嘉那老贼定会动手。”
“您好歹是四十年的居室令了,怎么会相信一群奶娃子能做个纯臣。”
“大王病重,我每日都寝食难安,哪有心思关注宫婢吃啥做啥。”居室令辛的声音透过麻袋传至这位车驲的耳中:“除了太孙,大王还叫了孙都、赵钺、常侍望之进宫听训。”
“孙都虽是一介莽夫,但可比您精明得多。” 车驲作为赵佗的车夫在居室外与王宫内盯着赵佗的一举一动。一旦他与居室令辛都被控制,梁都作为最后一道眼线便通知桂林的秦军动手。而秦军一旦起兵勤王,长沙国与闽中郡的汉军便会随之跟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刘瑞的目标是等南越内打得头破血流后再进去捡漏,可是想南越的黔首大多无辜,加上赵佗兢兢业业了几十年才完成南越的基础建设,要是一场内乱将其打成废墟,刘瑞还得掏腰包将去重修南越的基础设施。
“南越的基础建设可以保留,但南越的王宫……”千里之外的刘瑞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喃喃自语。
怎么说呢!
考虑到自己的姑母要去南越当王,所以保留南越的王宫可省去一笔装修费。
但……
“如此就得全程开战哪!”
为了将战火控制在番禹城内。
为了汉军无血接管南越上下。
南越的王宫是保不住的。
连带着吕嘉和赵佗的亲属都得玩完。
第410章
“大王,汤药已经热好了。”
居室令“辛”走后不久,赵佗的眼皮子便开始打架。
“嗯?孤睡了多久?”赵佗崩开沉重的眼皮,看着一碗热汤送至自己的唇边。
“大王,该喝药了。”年轻的宦官对赵佗的要求视若无睹,举着汤碗继续催道:“再不喝就彻底凉了。”
“……”赵佗就算虚得只剩一成智商也听出宦官的猫腻,然而他在回光返照的情况下也无力阻止宦官的暴行,被人捏着下巴灌下一碗汤药。
“呜!呜!”赵佗在床上拼命挣扎的样子像只被掀翻的乌龟。
因为是初次下毒,加上人在濒死时能爆发潜力,所以宦官没能按住挣扎的赵佗,但好歹将大半的汤药灌了进去。
“呕!呕!”赵佗试图催呕,但因汤药熬得够浓,见效太快而晕死过去。
“大王?大王?”眼见赵佗没了动静,宦官们也来不及松气,而是为其擦身换衣,连同打湿的被褥一起收拾干净。
“快点,可别让太孙丞相看出猫腻。”
吕建德只买通了部分居室宫婢,所以这群弃暗投明的不仅要去通风报信,更要看住囚于后殿的其它刺头。人手这么三三两两地分了出去,自然只有三四人去“处理”赵佗,不可能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赵眛收到赵佗病危的消息后便着急忙慌地赶去王宫,结果到了宫门口被常侍拦住:“殿下,此行有诈。”
常侍望之,祖辈为跟随赵佗南下征越的秦朝军官,因在赵佗的称王之路里立了大功而被赐姓为赵。和居室令辛的父母因归汉而被赵佗贬斥般,望之的大父也因此事流放桂林郡,但好歹没落魄到要孙子进宫去做阉人。
眼看赵佗年岁渐长,底下的子孙又不大成器,所以为了后代得融化,赵佗一直有意缓和与“亲汉”派的关系,所以被贬的秦系军官才能回到番禺任职,从而分化了吕嘉的势力。
“依卿看要如何处理。”赵眛因望之的话而踌躇不前,觉得宫门好似巨兽的深渊大口:“细细想来,这里的确略疑点重重。”
他能理解皇权交替的敏感性,但再敏感也不会派个眼生的宦官通知太孙。况且他与常侍赶到宫门口也未见重臣应召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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