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停在那里,不敢上前。
然后杨跖发现了席司宴。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倏然过来。
“阿宴,是你报的警?”他似乎要急于求证,“警察是不是说错了?那不是陈默对吧,你也不会没事找他,所以那个人不可能是他,是不是?”
席司宴深不见底的眼睛转向杨跖。
陈默甚至有种错觉,好像他已经在疯的边缘,那种无法言说的痛要以同等的重量加诸在眼前的杨跖身上。
语气平淡:“就是他。”
在杨跖维持不住表情的时候,又说:“听说他和你们杨家断绝关系了,他死在外面,我以为你很高兴。”
杨跖从就是他三个字之后就已经怔住了。
只是不断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席司宴终于动了,他从杨跖身边擦身过去,“他的尸首我会处理,从此他与你杨家,彻底不会有关系了。”
陈默望着那个过去的背影,像是走进了黑夜。
陈默不理解杨跖的发疯来自于什么,只是看着远去的人,有种沉沉的东西压在胸口,陈默想叫住他,张张嘴,却没有叫出来。
画面一点点远了,也越来越模糊,最终回归一片虚无。
陈默厚重的眼皮眨了眨,缓缓睁开。
窗外天光大亮,床头的栀子花香清淡醒神。
他侧头看着趴在旁边睡着的人。
席司宴抓着他的手,眉心紧皱,察觉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很快醒来。
“怎么样?”他起身问,同时倾身直接按响床头铃。
陈默感受到他外套轻拂过自己的脸颊的温度,在他低头看来时,勾了勾他的掌心笑笑:“还好。”
那种满溢的情绪,远比当年在网吧醒来强烈数倍。
那时的他满心厌倦,尚不知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笑什么?”席司宴轻问。
陈默心情愉悦,“我只是在想,如果再回到高中那天的网吧后巷,我一定对你一见钟情。”
第96章
陈默就此开始了他漫长的休假之路。
席司宴对他的饮食起居制定了近乎苛刻的要求, 并且是必须执行。陈默大多数时候都是顺从的,因为他知道那个真正无法从七层烂尾楼场景里逃脱的人,其实是席司宴。
他曾经说他从不觉得看见过过去某些事, 就代表那个他是他自己。
可陈默知道,他其实将他自己深刻代入了进去。
他会在夜半睡着时都紧抓他不放。
会在他靠近某些边缘时, 下意识紧张。
会在看不见他的每个时刻, 转身寻找。
席司宴的头痛毛病, 从元旦那天过后莫名其妙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 恰好爆炸的后遗症消失,还是一些别的刺激的原因, 变得无从探寻。
这一年是五年后他们重逢的第一年,直到陈默脸上苍白褪去,日子从冬到了初春, 旧历也翻过了新年。
陈默才终于回到公司坐班。
开年第一天, 早上八点, 在电梯里就遇到不少同事。
“陈总, 新年过得好吗?”
陈默笑笑点头:“挺好。”
“我也觉得挺好。”旁边的同事是研发部的, 接过话,“老大你这气色看着就不错。”
陈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吗?”
面对对方肯定的回答, 陈默心想, 确实, 照席司宴那个养法气色不好才叫见鬼。
一天六顿,顿顿不重样, 吃药的同时, 着重恢复营养以及改善长期食欲不振的毛病。
加上他和席司宴的关系在两边属于半公开,过年的时候在席家住了一段, 后来席司宴又陪着他又去外祖周家拜访。
两家都有老太太,养生经验对比陈默这种从来只做表面功夫,半自我欺骗式的,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各方督促下,席司宴严格执行,陈默五年马不停蹄的生活慢了下了。
好的休息,加上好的营养,连医生都说他可以恢复正常生活和饮食了。不然席司宴也不可能松口,放他开年就过来。
电梯里人挤着人,上的人多了,陈默就慢慢退到了后面。
前边不少声音嘀嘀咕咕的,认真听,就会发现说的事和陈默有关。
“研发部陈总还没来上班吗?K总年前只说请假,为什么?”
“我倒是听到点风声,好像是做了手术。”
“手术?之前家里就起了火,你们说这陈总年纪轻轻的,也是挺多灾多难。”
“谁说不是,我一朋友CM公司的,刚上班不到半年。年前那会儿,说他们全集团上下风声鹤唳的,老板心情差到爆炸。”说到这里,开始低笑,“你说会不会和咱们陈总有关?”
“怎么就和陈总有关系了?”
“你还不知道吗?之前就有传两人关系不一般。而且这陈总养病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管,有人去找陈总做工作对接,说是中途他家保姆就开始送客了,说席总规定了时间。这不就是在同居。”
最先和陈默一起待在电梯上的人,全都面露尴尬。
还是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捅了说话的人的后背,谈论的人往后一看,脸色齐齐开始发红,不知所措。
恰好电梯到了。
陈默出了电梯,看等待在外没走,看样子是想道歉的几个人。
先一步笑笑:“不走?打卡时间要过了。”
“陈总。”有人说:“不好意思啊,我们道听途说,没别的……”
“不算道听途说。”陈默打断,却没有进一步说明,保持笑意,“新的一年了,仰仗各位,工作加油。”
陈默抬脚走了。
身后。
“天,没否认!”
“闭嘴吧,本来早就是默认的事了,低调而已,你们非要在公共场合说,不够丢脸的。快走快走。”
……
陈默刚到自己办公室。
老K就进来了。
“恢复得怎么样?”老K撑上他的桌子,打量他,“你家那位看得跟什么似的。搞得听见你胃出血我差点自裁谢罪我。还以为是过去五年把你虐待狠了,那会儿你给我大学那项目打工还算童工吧,让姓席的知道会不会扒了我皮?”
陈默放下包,拉开椅子坐下,抬眼:“未满十六周岁才算童工。还有,他没你那么无聊,大清早不上班,来我这里闲扯。”
“我就是感慨啊。”
老K在他办公室四处张望,又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外边。
开口说:“几年前谁能想到咱们能带着新锐走到今天,你还记得咱们第一个办公室环境特别不好吗?那电路老出问题。”
陈默狐疑,“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好吧,是。”老K瞬间靠近,迅速:“咱们二期核心技术入围了国际最高人工智能科学技术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所以无论如何,说服席总,跟我一起出趟国!”
陈默皱眉:“什么时候?”
“下周。”
“下周?”陈默想了想,“周五之前可以,之后不行。”
老K松了口气,时间上不冲突。
不过他还是问:“你周五有事啊?”
“嗯,绥城一中五十周年校庆,我得回去一趟。”
老K点点头,“哦,你和席总的定情之地,是该回去看看。”
陈默:“……你闭嘴,我回去演讲的。”
那天的周五,风和日丽。
绥城一中好像还是老样子,春季不像聒噪蝉鸣的夏季,也不像冻得浸骨的冬天,温度适宜,学校里樱花秀美,木兰馥郁。
老向向生泷不见多大变化。
还是那副夹着三角尺,看起来严肃,实则细心的模样。
赖主任站在台上,假发显得年轻不少,声音洪亮,苦口婆心。
“这是一场特殊的聚会,更是我们一中收获祝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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