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那位带头领导,侧耳听助手说了两句什么,再看过来的目光就没了一开始视察时的架子和官方,笑得颇为和蔼,“这就是席家那孩子?”
“是是。”学校这边的人接话说:“咱们去年新建的那两栋教学楼,也是仰仗了席家的关系。这孩子低调。”
教育局领导点点头,“挺好。”
又像是不经意一般,道:“去年我见着渐予,他提过一嘴有个在一中的侄子,倒是没说长得这么帅。”
席司宴掩下眼底那丝似是而非的笑意。
面上和气,接下这刻意攀熟的话,道:“我二叔倒是常提起,教育系统里大多数都是些靠着信仰负重前行的有志人士,所以他一直大力推崇教育,在业内深耕。”
事实上,在家族里最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的二叔席渐予,读书时就是个混不吝,好不容易靠着一颗聪明的脑子从名校毕业,没兴趣从政也无经商意愿,走教育相关这条路也算阴差阳错。
他以家族名义给学校捐楼的时候,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开口说:“教育局那帮老头子最是迂腐和看人下菜,嘴上义正言辞,内里腐败不堪。阿宴,咱们家别的没有,就有钱,你说你做什么校园之星啊,席家还不够你在学校里横着走的?”
说完就挨了席老太太一巴掌。
席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孙子,对着逆子没好气:“好的不教,尽教你那些在外拈花惹草上不了台面的混账行径,阿宴多好一孩子,打小就乖巧懂事,最是贴心。”
席渐予当场瘫倒,大翻白眼,“我说老太太,你这老眼昏花也该有个度吧?他乖巧懂事?他黑了心肝了他……”
混账二叔开始细数侄子的混账作为。
小到三岁时把席老太爷的砚台打翻,制造假证指向自己亲爹,让席家老大年过三十还差点挨老爷子打。大到十三四岁时旁支里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儿都开始早恋,他把一叠叠粉色信封用箱子封存,年节被人恶意翻出,结果变成一箱子奖杯荣誉,成为众怒对象。
席渐予不忘大声叫嚷:“大事看手段,小事儿才能见品行,咱们席家这尊小笑面佛,那是个浸了墨的,打小跟着老太爷可不是个好东西!”
如此,席司宴在外还不忘维护二叔的颜面。
不枉是一家人。
有校领导提议,“既然都到这里了,咱们不妨一起去实验班看看?”
提议得到一致认同。
有领导问:“司宴,你们这节课上什么?”
“语文。”席司宴在前边带头,顺势介绍:“蒋老是资深教师了,博闻强识,上课风格风趣幽默,同学都挺喜欢他。”
校领导附和:“没错没错,我听过蒋老师的课,学生都很配合。更别说咱们这实验班啊,可都是些自觉的尖子生,学习氛围那是没得说。您看……”
校领导站在教室后门口,那句您看之后的话戛然而止。
不为别的。
教室后排那个懒散站着,看起来还有些睡眼惺忪的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说出的话却让校领导恨不能把他嘴缝上。
他说:“不好意思啊老师,您这朗诵方式是真催眠,要不我自己去教室外面罚站去?”
陈默说完这话,就感觉到了周围异常安静的状态。
他眨了眨还有些厚重的眼皮,顺着大多数扭头的同学,觑眼看过去。
脸发绿的校领导。
面露不敢置信的赖主任。
还有似乎对这滑稽场景惊讶后,又被有些掩不住笑,以拳背刻意贴了下鼻尖的……某位班长。
“陈默!”最后是赖主任出声,“出来。”
陈默无所谓移开凳子,淡定走了出去。
有眼力见的其他领导,立马带着教育局的人去了别的地方,现场只剩下严肃的年级主任,陈默,还有没进门的席司宴。
赖主任倒是没一上来就责怪,甚至有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意思,“陈默,昨晚没休息好?”
“挺好的,主任。”陈默扫了一眼站旁边的另一个人,收回视线,没打算气赖先复,想了半天,“最近总莫名犯困,可能得了嗜睡症。”
“别贫!”赖主任手里卷成滚筒的几张纸骤然敲他脑袋上:“给我好好回答。”
陈默摸了摸脑袋,叹气,“行吧,我承认,杨家花钱塞我进来的,我跟不上实验班的进度,听不懂。我可以换个班吗?”
“不可以。”赖主任立马回绝,是真的生气:“我知道学校里的人都说了些不好听的,但我看过你以往的成绩,并不差。”
陈默失笑,“您别告诉我您不知道我以前那个高中什么水准?别说进实验班,就把我放一普通班里,成绩能维持在中间那都是我上辈子中过状元。”
上辈子状元是没有中过。
能一直待在实验班的代价,是无数个挑灯到天亮的夜晚,是一摞摞能将他埋葬的试题和卷子。虽说高考因为某些原因最终失利,与他想去的大学失之交臂,可那些日子,每一天都是真实的。
他不至于把所有学过的东西忘干净。
却对重来一回,发誓要凭借这点东西再战辉煌这事儿,兴趣不大。
“倒是不至于。”旁边的席司宴突然开口。
陈默一愣,没料到他会出声,看过去,“什么不至于?”
“你的成绩,在普通班里排中等不至于。”席司宴插着兜站在那儿,“我看过你的入学测试,实验班的尾巴你还是够得上的。”
陈默:“没听过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吗?”
“你是真想做鸡头?”席司宴说:“提醒你,就算去了普通班,想明目张胆上课睡觉也是天方夜谭。”
赖主任立马点头,“陈默,别这么自暴自弃,这事儿我来想办法。”
陈默很想说,他哪里自暴自弃了?
他只是不喜欢实验班如今的氛围,有个杨舒乐都够让人难忍的了。他如今手里的钱有大笔,甚至有避开杨家委托了人的投资计划。
等高中毕业,彻底和杨家断开经济往来,上个不说很好也还不错的大学,恰到好处。难道就因为他不小心睡了一觉,他就放弃自我了?
再看某个悠闲自在的家伙。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当个班长,突然友爱起同学来?
到了第三节 物理课,陈默终于明白了赖主任说的他来解决是怎么回事。
班主任向生泷一进教室,视线在班级里面扫了扫,说:“席司宴,搬陈默旁边去。”
所有人:“……”
席司宴的点格外不同,“为什么不是他搬过来?”
“你挡着门了行不行。”向生泷说:“一左一右你俩实验班护法呢,陈默刚来不久,你作为班长平日里多辅导一下陈默的功课。”
班上又开始嘀嘀咕咕说小话了。
向生泷一句:“安静!”
开始上课。
一节课满满当当,陈默觉是没睡了,还做了点笔记。
以前物理成绩就不错,跟这个班主任独到的上课方式也有一定关系。
等到下课,班上开始沸沸扬扬。
不少人都朝开始收拾书桌的席司宴那个角落看。
陈默感受到其中某束格外强烈的注视,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又看着单手提了桌子挪到自己旁边的人,陈默坐在位置上,“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
席司宴放好桌子,整理着书,不咸不淡:“你有什么值得我报复的?”
陈默朝前抬抬下巴。
席司宴跟着看过去,挑眉。
“杨舒乐?”
“不然?”
席司宴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看他,“这问题我记得你问了我两回了,给个理由。”
陈默也想起周五那天晚上上了他的车。
此刻他甚至都懒得再解释,“就我和他的关系,这理由还不够?”
席司宴似乎真的想了想,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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