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折辱
这些字是身体原主留下的?
“鸠占鹊巢”……说的究竟是谁?是这李小灯认识的某个人?
——还是说,干脆就是自己这个借尸还魂的外来魂魄?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廿一放下玉佩,转向“不倒翁”仁兄,问道。
对方哪怕再傻胆子再小,见他在包里这么摸摸索索半天,也知道眼前是个活人了,正气恼自己被戏弄,要找他算账,闻言立刻语气很冲地来了句:“还什么人——李小灯,你就是一傻子!居然敢耍我!我要告诉方臻,让他们来收拾你!”
廿一安安静静地看他撒完泼,才慢悠悠道:“好说,好说……但朋友你如此鬼祟,恐怕也是逃课?若没了我,他们要欺负的下一个人就是你了。不如咱俩和和气气的,你答我问,我日后帮你,不好么?”他说话时惯常轻言细语,神态从容,仿佛不论是天地倾颓的大事,还是这种偷鸡摸狗的鸡毛蒜皮,都是喝杯茶就能解决的,能奇异地给人带来安定感。
更何况,眼前的少年实在是太容易看透了。
廿一醒来时便发现,屋中有八张床,那就是八个弱冠年纪的少年人。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圈子,总是有个领头的,也最爱通过底层的“被霸凌者”来确定领袖位置。
廿一附身的李小灯,估计就是这个被霸凌者。
而面前这少年衣摆带土,像被人踢踹所致,回来时开门的动作又鬼鬼祟祟,如惊弓之鸟,恐怕就是下一个“底层”了。
那“不倒翁”果然不说话了。
但他想了会,没好气地说:“你这个废物能做什么?还不如我呢,我爹好歹有几亩地呢。”
他爹?
廿一透过灯光细细打量眼前人的眉眼,才发现李小灯和他面容细看最多只有六分相似。
听这话音他们也不是兄弟,那究竟是什么关系?
怎么这么巧长这么像?
廿一:“对了,你叫什么?”
对面仁兄:“………………”
他被这样接连一番耍,早已不相信对方是真的不知道他名字,只觉得这个李小灯是吃错了药,忽然这么找打,当即怒道:“你爹叫何囤!”
廿一险些笑出来,何囤这副气滚滚的样子,还真有点像只河豚。
他正想再套话打趣两句。而就在这时,屋门忽然被人狠狠推开,发出“咚”的一声响!
另六个二十上下的少年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算上他们两人,总共八人,人算是都来齐了
在看到他们的脸时,廿一沉默了。
黄昏下,未点灯。
猛一看轮廓——少年们竟然长得……分外相似。
像廿一附身的李小灯,最多比李小灯可能都略小了几岁。
不,也不一定是像李小灯。
廿一打量着这七个年轻人,心中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有一个可能是……这些人、包括李小灯在内,都是像同一个人。
或许……因为这个人,这些长相相似的少年才聚集在这里,学习君子六艺。
进屋来的这些年轻人里有一个明显为首的,皮肤黝黑,面盘方正,长的倒是十分刚直,带着土地里长大的特殊扎实感,估计就是何囤刚才说的那个带头欺负人的方臻。
少年们应该是才下学,看到一夜未归的李小灯先是吓了一跳,抓住何囤问了一番,便又嚣张起来,和往常一样气势汹汹地抡圆了拳头,准备好好教训李小灯这个“讨厌鬼”和何囤这个“受气包”。
反而是看着一根筋的方臻让其他男孩子先停下。
他并不是突然想帮这李小灯,相反,方臻觉得此人今天安安静静地一站,却反而比平时什么时候都目中无人。
他只是忽然敏感的觉得,眼前的李小灯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不同呢?
是难得没有恶毒地唠叨抱怨命运不公?
还是因为终于不再娘们唧唧地吹牛胡扯什么自己原本出生高贵,被人偷了命要报仇雪恨?涂脂抹粉地想要攀高枝?
方臻挠了挠头,没想明白。
不过,有一点方臻没感觉错。
廿一的确根本没注意气势汹汹的少年们。
因为他听到了外头遥遥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应该是个女人,落地轻盈,却稳,步伐间的频率都一般无二,显然是个深谙宫规,久居深宫的贵人。
当太监一路小跑着为她清道时,齐刷刷跪了一路后,这屋子里的少年们终于像一堆被掐住脖子的鹌鹑,安静下来。
然后,女人在侍女簇拥下,出现在了这简陋的屋门口。
她披深紫金丝纱衣,着青色宫装,腰佩璎珞,发髻高挽,插十数支金簪,服秩雍容,令人不敢逼视。
让人几乎忽视了……盛装下,不过二十岁年轻女子的面容。
太监唱道:“如意公主到,请安!”
这是现存唯一有封号的公主,赵如意。
但鲜少有人知道的是,赵如意并非真的皇室血统。她的父亲是先睿王,也就是现在当朝皇帝赵浔的堂叔。赵如意也非睿王亲女,而是收养的将军遗腹女。
说来也怪,偌大赵氏皇族,除了赵浔外,竟然男女都算上,连一支血脉都找不到。难怪民间有许多古怪诡异谣传。
如意公主在宫内得脸也不是因为血脉,而是因为她算得上……当今这位喜怒无常的陛下,少数能正常说几句话的人了。
赵浔和赵如意,偶尔甚至兄妹相称。
对此,有许多谣传。
有人说,陛下出生民间,能认祖归宗,是如意公主相助,因此格外不同。
也有人恶意揣度,这两人原本就没什么血缘关系,皇室最脏,这兄妹,可别是皇帝哥哥情妹妹。
可惜,事情的真相其实无聊得很。
早几年,登基前,赵浔看到赵如意也就是遥遥点个头回个礼的情分。
所谓的“兄妹”之称,根本和赵氏皇族无关,而是因为——曾有人先后教过他们。
后来,那人死了。
……
廿一藏在人群最后,和其他少年一起仓促拜倒,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像是在精致的宫廷园林中,有许多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其中一名少年十六七岁,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他正在扶着少年的手,带着临一副字帖。
女孩仰起头,拽着他的衣袖道:“老师老师,哥哥都写的这么好啦,你教教我呗,我还要学下棋!”
幻境中的他低下头,看着那女孩稚嫩的脸,竟有几分像眼前这端庄雍容的长公主。
赵如意微微抬着下巴,拂开侍女搀扶的手,缓缓在这空旷寒酸的屋中走了几步。
她在观察这一屋子里七名近乎一样的少年。
何囤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来了位大贵人——虽然这一皇宫里的人他也分不清,只知道人人都是贵人。
只是眼前这个仙女一样的女人应该特别尊贵。
因为她一进来,平日里严厉的教导宫女都跪服在地,不敢抬头。
何囤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呼吸,只想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偏偏这时候,他肚子发出了一阵咕噜声。
因为被方臻他们欺负,何囤没敢去吃午饭。
怕什么来什么,赵如意的目光淡淡地瞥向了他。
那瞬间,何囤吓得几乎要停止呼吸,不知怎的一后背冷汗。
他一紧张就胡思乱想,听说这些贵人可吓人了,打嗝放屁都能致人死罪,吾命休矣!
又想,那李小灯哪来的胆子,昨天居然敢去皇帝老子的宫里,就冲这个,要是我今天能活下来,以后就跟他混,再也不笑话他了!
赵如意抬手,纤长精美的护甲正遥遥指着何囤:“抬起头。”
何囤吓得哆嗦了一下,颤巍巍地抬起脸,却依然目光躲闪,不敢正视。
上一篇:行路难
下一篇: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