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年时,他曾对谢燃说“凡君所愿,皆为我愿”。
但没有用。
谢燃不信,定军侯为高为民,雄才大略,唯独没有心。
那便换一个法子吧。
赵浔想,只要留住这个人,再不堪的法子,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在我身下,被从里到外沾染透,又何必在意他那一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谢燃总有办法……让他更生气,让他发狂。
“还有一个原因。”谢燃语气平和地仿佛在谈天气:“陛下,你应该尽快下一道旨,褫夺我的兵权、爵位、官位,如今我是众矢之的的权臣奸臣之首,战胜我可以让您快速树立威望,还显得您忠心先帝,仁孝难得。”
“让臣成为您登基的垫脚石吧。”定军侯轻轻道:“这是臣最后的用处了。”
“……然后呢?”
“然后,”谢燃说:“杀了我,车裂、斩刑、凌迟。越惨越狠越有效,能震慑群臣。”
赵浔:“……”
谢燃:“陛下,你心里清楚的,不是吗?我本就重病几乎油尽灯枯。另外,赵氏血脉断,笑疫方能断。我得死。”
赵浔笑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的社稷,你的子民。”
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盖住了满目因怒火而起的血丝:“谢燃,想死?你做梦!”
他没再给谢燃回答的机会,即将登基的年轻君主狠狠咬住了权臣帝师的唇,立刻见了血。
赵浔将谢燃压在案上,进入时,年轻的新王捏住谢燃地下巴,迫他看前方那笔触精细、气势恢宏的江山社稷图。
“看到了吗?那是你爱的山河社稷?现在都在我手里了……如果你想要一切好好的,黎民无忧,就给我好好活着,看着我——听到了没有!”赵浔贴在谢燃颈侧,轻轻笑了起来:“你要是敢死,我下到地狱里也要把你拉回来……哪怕用所有人、你钟爱的整个江山为你陪葬。谢燃,你听到了吗?”
回应他的是身下人迷离羞愤又难以启齿的喘息,烛火窸窣的声响。
窗边架着两件精美的礼服。
一件是皇帝祭天所用。
另一件则是赤红色的重臣礼服。
新皇祭天,原本按礼制,应当是皇帝、皇后并行。
但新皇无妻无妾。
那日,站在他身侧的是臭名昭著的权臣,也是新皇帝师。
是怨,是仇?
是恩,是情?
吉时到,这个王朝权利最盛的二人盛装赤红冕服,面朝天地,拜下。
后来,他们又这样纠葛了两年。
其实仔细想起来,赵浔看着疯,但也不是一直都这样的。
有时候,他们也会心平气和地像一对真正的君臣一样谈国事,然后又像以前一样在赵浔寝殿里下棋、喝茶,仿佛和很多年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是人不能总是自欺欺人。
入夜,隔日,他们便会在床/榻上纠/缠,事后,赵浔会在谢燃腰后垫上软垫,他们通常沉默,赵浔会很快离去。
但很偶尔的时候,也会说上两句。
那天,是谢燃先开口的,他的嗓音还带着点哑,问赵浔能不能留一会,想说几句话。
清冷的帝师大人在床/第之间总是很被动,实在耐不住时会去咬自己的手腕,也不愿意流露出分毫喘息。
若再加上一些时候,赵浔用白纱覆住他的眼睛,谢燃便会更为忍耐,他却不知道,这幅样子会更让赵浔发狂。
因为太反差了。
平日里如霜如雪的人被弄脏了,下唇血痕殷红,发丝不再一丝不苟,而是混杂着汗,乱散在龙床上,眉目间的清冷矜贵被水化开,成了一种迷离模糊的神色,既像是痛极了,又像是陷入至高的极乐。
除非意识恍惚时,谢燃始终尽量克制自己,事后,两人更是会把情事欲盖弥彰地定性为一次所谓的治疗。
这是谢燃第一次在事后求赵浔留下。
赵浔没说话。
但是他也没走,反而捞起定军侯大人一律散落在后背的长发,随手绕着玩。
——他想,谢燃的蝴蝶骨真是漂亮。
其实,每隔一段时间,总有几个瞬间,赵浔都会有一些错觉,或者闪过一个念头。
不论爱恨真假,就这样过下去吧。
和谢燃。
然后,他才听清谢燃说的是什么。
谢燃问:“陛下,你准备何时选秀立后?后日元宵佳节,贵女入宫祈福拜见,可否?”
赵浔:“……”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有人提立后之事,但给赵浔安排的这么明明白白,普天之下,恐怕就定军侯大人有这个胆子。
赵浔怒极反笑,手指恶意地按压着谢燃的后腰位置,仿佛在提醒对方什么。
“老师这么着急让我见贵女,难道是想赶快当上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替朕管理群妃吗?”
赵浔意味深长地划过那人微凉的尾骨:“……毕竟这么久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朕在大人这里留下的东西,若是我们谢侯爷真是位娘娘,恐怕朕早该子孙满堂了。”
随着他的言语和动作,谢燃周身一颤。
“荒唐”——若是早两年,赵浔知道谢燃是会这么呵斥的。
但如今,谢大人的傲骨和尊严仿佛也在这床榻上一起被磨没了。
第93章 自裁
于是,谢燃只是堪称心平气和地告诉赵浔:“陛下,你折磨我……和立后不矛盾。帝王婚事,不是家事,是社稷。”
赵浔想,去你妈的社稷。
刚才那点缠绵果然是个幻觉似的泡影,其实谢燃再令人生气的话也说过,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心里多少抱了点不切实际的温情期待,被彻底戳破时,赵浔只觉得更为愤怒。
于是,他少有地说出了堪称恶毒的话。
年轻的帝王语气尖刻:“定军侯大人如今也不过一介以色侍君的臣子,还要犯上管朕,不觉得僭越吗?”
以色侍君。
和赵浔不同,谢燃出身名门,从小受的教养便是气节重于性命,此话落下,谢燃的睫毛轻轻地动了动,下意识地攥紧了拳,青色的筋脉从已经很瘦的手背上浮了出来。
这些都是不易察觉的细节,但赵浔注意到了。他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条件反射地想要道歉。但刚才的怒火又席卷着一种恶意卷土重来。
他忽然非常想看谢燃发怒。
哪怕冷若冰霜地斥责他,也比现在这幅一切都不放在心上,连自己身子都毫不在意的样子好。
之后的很久很久,赵浔都会反复梦到这些片段。他会在梦里一次次后悔当时一念之差没有出口的道歉,又清清楚楚地知道真正的现实。
现实里,赵浔没有道歉,没有收回那句“以色侍君”的折辱。
静了一会,谢燃忽然道:“陛下,近来笑疫传播又多了起来,西南那带似乎还生了洪涝和瘟疫,是么?”
其实谢燃这话十分得没头没脑。赵浔虽然在床帏上折辱他,但这都是关了寝殿门的事。出于某种奇异的原因,赵浔没有褫夺谢燃的半点实权,连虎符都还好好躺在定军侯府中,谢大人的权位比庆利帝时代只高不低,这些大事都是他在亲自处理,没必要找赵浔明知故问。
赵浔忽然心生不详:“提这个做什么?”
谢燃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陛下,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的,笑疫的诅咒是针对赵氏皇族的。赵氏血流不干,笑疫不止。现在,我还活着。”
“那又怎么样?”赵浔蓦然提高了声音:“但这两年也没有如何蔓延,不是吗?我说了我有办法,谢燃,你忽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后来回想起来,赵浔意识到,自己那段时间对谢燃的态度总是冷漠而恶劣,他当时以为是因为他既恨谢燃与他娘的死脱不开关系,又恨谢燃的冷漠无情。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当时并不只是在愤怒,而是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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