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微烫的呼吸:“你都想起来了?”
闻酌没说话。
“如果你刚刚不说,他们都会成为你的养料。”
“这不是为了满足你想审判我的愿望?”
被戳穿小心思的审判长并不慌乱,他于黑暗中将闻酌拥进怀里,用斗篷圈住:“没有人可以审判你。”
他说:“我也不能。”
面前的画面骤然一变,一座高大复古的门出现在眼前。
“有钥匙的。”身前人松开双臂,轻声说。
闻酌想起来了……那把万能|钥匙。
他问:“里面有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
闻酌将钥匙插入,手腕轻轻一转,厚重的大门打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门后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有千千万万个审判长,斗篷下的身体没有血肉、没有心脏,默不作声地在恭迎此间的主人回归王座。
他们低着头,齐齐面向闻酌的方向:“欢迎回家。”
无数道声音交织在一起,统一的声调统一的频率,好像从始至终说话的就只有身后的人。
……有点中二了。
但不能过分苛求一个连撒娇吃醋都要和别人学习的……异种。
闻酌转身,微微偏头吻上了黑色兜帽底下的审判长,后者欣然受之。他们撕咬着彼此的嘴唇,就像在撕咬彼此的灵魂。
“久等了。”闻酌半眯着眼睛,用挤出的闲暇说,“辛苦。”
辛苦在此间等待这么多年,分裂出千千万万个自己,守着这一方天地,不断地给他送去养分。
是的。
此间的每一个乘客、每一个罪者,都是祂的储备粮。
这是一个活的世界。
祂即是世界,亦是闻酌。
许久后,呼吸急促的审判长忽而意识了什么,他抵了下闻酌的肩膀:“你……没有全部想起来?”
“很重要?”
“……不重要。”审判长认真地思考着,“也许是因为你没有进入上个站点的档案馆,不过我都想起来了。”
时间在此间显得十分漫长,毕竟是各个时空的交界点。千万年的等待让他的记忆十分模糊,直到进入疗养院的阁楼。
他看到了一个档案架,只属于自己的档案架。
当然,上面并没有什么罪名信息,只有曾经被他自愿献祭掉的自己。
……祂没有吞噬他。
他确实曾死在战场上,却并非人类主场的战争,而是人类眼中代表高等生命、混乱与污染的祂们的战争。
人类称呼祂们为异种,代表诡谲与死亡。
人类是战争中城门失火之下的池鱼,死伤惨重。
祂们无声地污染着周围的一切,蛊惑人类、万物成为自己的信徒,那些弱小的异种也不例外,会朝圣一般前仆后继地献祭自己。
而他其中最狂热的信徒。
彼时,闻酌还不叫闻酌,他亦不是席问归,也不是什么审判长。
祂们没有名字。
他献祭了自己,供其吞噬,以换取胜利的曙光。
那场战争宏大且绝望,但最弱小的人类却夹缝求生,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战争中胜利的异种于深渊中陷入沉眠,人类且得一丝喘息的空档。
他们将那场战争称为“诸神之战”。
在诸神之战中获得胜利的“闻酌”获得了更多的能力,祂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祂的爪牙化为列车,遍布纵横交错的空间、探往过去与未来,将一个个人类带来此间,成为自己的养料。
祂公平地恩赐给每一个人离开的机会。
但多数人抓不住这项机会。
他们终有一日将被祂吞噬。
……
闻酌和乌托邦副本的罪名共性是“感染”。
他睁开眼,发现席问归就在身边。费伊洛等人竟然没有对席问归的突然出现发表疑问,好像他本来就该在这里,而非之前众人所以为的“死亡”。
席问归说:“他们不会记得。”
闻酌问:“这个站点就此关闭了?”
席问归颔首:“余下的票也会失效。”
闻酌在想一件事。
在副本里的时候,他对那些被病毒程序感染的虚拟人有食欲——理论上并不应该。
即便他并非人类,食物也至少是生命体,而不会想吃一团数据。
除非那些所谓的“病毒程序”是活的,是类似异种般的存在。
如果艾伯克还活着,知道闻酌这样想,估计会更加毛骨悚然。不过艾伯克不会知道了,他到死都不确定自己的世界是否和“乌托邦”一样,只是一个虚构的存在。
而他的猜测确实是真的,艾伯克的世界也是某个时空苟延残喘的人类文明打造的诺亚方舟,是虚构的数据空间,只不过比“乌托邦”更真实、更庞大。
车厢响起的广播声拉回了闻酌的思绪,“各位乘客晚上好,我是本次列车列车长黄绝。列车下一站抵达【主城】。本次列车经停三天……”
“到了。”
很快,列车在主城站停靠,众人一一下车。
闻酌走在最后,看向天空中紧闭的巨大眼睛。
那是他本体的一部分。
他微微一晃神,便仿佛随着巨眼的视角俯瞰了城内众生,所有的恶与怨都无处遁形——那是最受他喜爱的养分。
路边有人在说:“今天是审判日诶。”
“不知道这次会是谁……”
“也许和上次一样,是哪个组织的大boss,也许是某个寂寂无名的炮灰……”
“全凭审判长喜好喽!”
“他选人还有喜好?”
“谁知道呢……”
听着周围嘈杂的讨论,闻酌睁开眼睛,身旁的席问归忽而问:“要自己来吗?”
闻酌拒绝了,依旧将选择“祭品”的权利交由席问归:“你来。”
很奇怪,虽然没有完全想起来很久以前的那些过往,但得知自己并非人类,闻酌的心里并没有感到丝毫不适,甚至没有产生一丝波动。
本该如此。
费伊洛几人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你俩怎么说?”
“去吃饭。”闻酌语气平淡,“饿了。”
“行,那我们先走了。”费伊洛说,“有空再聚。”
本来这次副本耗时就长,很多人都揣测费伊洛是不是死了,她得回黑森林镇镇场子,没空扯别的。
古吉拉情绪有些低迷,和戏子一起紧跟费伊洛的步伐,而温贝贝等人早就分散离开,最后只剩下闻酌与席问归二人。
“要再去一趟阁楼吗?”
“同一个站点还能去两次?”问完闻酌便反应过来了,毕竟通道都是他打开的,自然是他想去便去。
果然,席问归说:“其他乘客不行。”
“先不去了。”闻酌说,“那不重要。”
确实不重要。
和遥远的过去相比,他们身上多了太多“人”的影子,学会了占有与创造羁绊。
席问归隐晦地勾了下嘴角,显得十分愉悦。
“你好像很满意当下的状态。”
“你不满意?”
闻酌眯了下眼睛,骄矜道:“尚可。”
席问归拉起闻酌的手,试图找个小馆子吃饭。
雨又开始下了。
他想起了从前,闻酌总是很喜欢下雨。
“——所以上次坦白为什么还要撒谎?”闻酌没拒绝牵手,只是问,“我应该不会因为偷渡而处罚你,列车自然不会给你送去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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