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白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来,坐。”
顾清河别开眼,扯了扯领口重新坐下身,顺手端起桌子上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凉饮一饮而尽。直到辛辣的酒液入嗓,顾清河才意识到这是酒,他掩唇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拧紧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梁秋白:“我让他们特意调的酒。”
梁秋白起身看了一眼桌子上空掉的杯子,笑了一声:“顾处运气不怎么好,挑了最烈的一款。”
顾清河靠在沙发上,伸手扶额,酒液熏染的红从脖颈一直蔓延到了微散的领口深处。
掌心的珠子烫了一下,梁秋白笑着将视线移开:“你还好吗?”
顾清河:“没事。”
梁秋白:“看样子顾处平日里不经常喝酒。”
顾清河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沉沉的‘嗯’了一声。
梁秋白抬手招来店员,给人要了一杯温水,自己则是慢慢喝了一口杯中酒,余光在撇见那些隐藏在人群当中四散而去的鬼影之后,他敛去了眸中的笑,将手臂随意的搭在身后的沙发上:“出来吧。”
顾清河将手臂放下,就看见包裹严实的方锡从一旁鬼鬼祟祟的坐了过来。
方锡:“卧槽,憋死老子了。”
方锡:“总算是走了。”
梁秋白:“你们都下去。”
酒吧内的人都被清了出去,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下来,方锡将包在身上的衣服脱掉,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冥河疯了吧,这两天盯你盯这么紧?”
梁秋白盘拨着手里的珠子笑道:“明天就是红月夜,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梁秋白:“他如果真正想做到万无一失,那么就得在成事之前排除掉任何的不确定因素。”
方锡:“那他还敢跟你合作?”
梁秋白:“把最危险的人放在身边未必不是一个规避风险的办法。”
方锡捡了盘中的瓜子磕了两下:“这世上玩计谋,谁能玩的过你?林怂怂都得甘拜下风。”
梁秋白冷哼了一声:“我看他这次算的挺好,打算以身祭阵是吧。”
手里的瓜子瞬间不香了,方锡咳嗽了两声,拍了拍手里的瓜子皮,赶忙同人解释出声:“欸,你别看我,他当初说这事的时候我压根没答应,40%的概率也就他敢冒这个险。”
梁秋白:“他说剩余的60%在我的身上,但既然我做庄......”
梁秋白向后靠在沙发上,垂眸看着手中晃动着的酒液。笑了一声:“那怎么赌就是我说了算。”
方锡:“你打算怎么办?”
梁秋白直起身,将那张被阴绪撕掉的手札残页推到方锡的面前:“这是驱魔大阵的详细用法。”
方锡接过那页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东西在我手里,驱魔大阵的事情就交给我。”
方锡:“不过现在最麻烦的不是驱魔大阵而是张家的封印。”
坐在一侧的顾清河接过店员递来的温水压了压烈酒,方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顾清河:“石山和清韵昨日已经抵达了指定位置,今晚我也会出发前去海地,只要张家的封印破损,新的大阵就会开启。”
方锡:“新的大阵?”
梁秋白嗯了一声:“不错。”
梁秋白:“现如今四海川舆大阵已经四去其三,与其在旧的封印之上缝缝补补,倒是不如连同张家的一同毁了,再在上面重新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方锡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所以那日你才会答应冥河,因为你早就想把张家的封印给毁了。”
梁秋白:“正所谓破而后立。”
梁秋白:“不破,又怎么立?”
梁秋白偏头看向顾清河:“不过这件事还得感谢顾处。”
梁秋白:“新的大阵的细节需要与各家敲定,还有各自的人员分配问题,如果不是那日大会顾处说动大家齐心协力,这件事我就算是有心,也无力。”
梁秋白的叹息让顾清河深深的望了人一眼,沉声道:“您留给他们的东西足够他们百代传世。”
顾清河:“一个大阵,对于他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他们自是愿意帮的。”
梁秋白:“害,不过都是我之前瞎琢磨的玩意儿。”
梁秋白冲着顾清河提醒出声:“不过这次,别再让他们出去给我瞎传!什么宛城私会,什么小黑屋什么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不得真啊。”
顾清河握拳清咳了一声:“......我回去就让阿爷少写点戏。”
方锡星星眼:“什么戏?”
梁秋白:“什么什么戏?”
梁秋白抬手轰人:“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滚蛋。”
顾清河:“您不走?”
梁秋白端起桌子上的酒瓶,淡淡的‘嗯’了一声:“我再坐会儿。”
酒吧内的光很暗,顾清河看着青年那张拢在阴影当中看不清眸色的面容,伸手将打算留下的方锡捞起:“那我们就先走了。”
顾清河向前走了两步,将脚步停下:“明日。”
顾清河:“您多保重。”
梁秋白冲着人挥了挥手。
所有的人都走了,梁秋白握着酒杯,将手中的珠子举到眼前。
灯光下,透明的珠子之中流动着流光溢彩的色泽,莹润生辉,光彩夺目。
这世间,哪有什么百分百的谋算。
不过都是在赌。
阴绪赌他心狠。
而他却赌他心软。
梁秋白叹笑了一声:“你曾厌恶这个世间,我又何尝不是。”
梁秋白捻动着手里的珠子,自言自语的再次开口:“可阿绪,我现在却愿意因为你,重新热爱这个世界,所以,也请你,不要放弃自己,也不要......放弃我。”
梁秋白闭上双眼,一滴清泪从眼眶滑落而下,他用力将珠子碾碎于掌心,掌心摊开,星光散落在半空之中,落于星海,像是无数的碎片一般的投射出两人所经历的全部过往。
几个小时之后,星光彻底的消散在半空中。
梁秋白放下手里的酒杯,起身离去。
*
红月之夜,天比往日更加的黑。
南城温泉酒店的A区广场之上,梁秋白负手而立,冷风将他垂落在肩头的发吹起,衬得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沉冷如霜雪。
“天师大人,又见面了。”
“我听说你这几天过的很是滋润呐。”
四周无人,梁秋白朝着声音来处看去,便见四周涌动的阴气之下现出一人的身形,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的一身红衣,梁秋白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股子令人很不喜欢的暴虐与血腥。
这种感觉,同几百年前酆都的那一夜倒是很像.......
那年,他站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之上,看到的就是那立于血海尸山之上的那抹红。
比天更沉,比血更艳,像是个杀红了眼的疯子。
梁秋白站在愈发冷的风里,目光从跟随着对方一同前来的黑白二鬼身上扫过,垂眸笑了一声:“人嘛,总该活得更自在一点才是,就像你,给我更大的筹码,我就断然不会去上别家的赌桌。”
冥河:“天师大人倒是自己想清楚了?”
梁秋白:“还得多谢您的提点。”
冥河笑了两声,将脚步停在梁秋白的面前:“你好像对他,也没那么喜欢。”
梁秋白:“男人嘛,死了可以再找。”
梁秋白望着眼前那双猩红的双瞳,再次开口:“我这几天去酒吧玩的那几个男模就不错,还有城南,昨天还有个人追到酒店给我送了花,嗯......顾清河最近好像也殷勤了不少......”
冥河:“够了!”
梁秋白望着对方眸色当中那一闪而过愠怒的光色,唇角微弯:“抱歉,最近太滋润了,一时间忘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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